到工作室门口,雪里却不急着领她进去,显然是还有话想说,小莱很聪明,话中深意她早有领会,只说:“你们关系很好,你很护着我姐姐。”
雪里点头,“你们是亲姐妹,我很希望你们能见面,她一定会很高兴。”
小莱明白她的意思,“我也是想见到姐姐。”虽然是妹妹,她看起来比春信稳重得多。
她们坐在院子里,隔着一楼大厅的玻璃门看春信,她戴着手套和口罩,正在给客人做图,神情专注,一丝不苟,浓密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个蓬蓬的大扫把。
小莱目不转睛地看她,她的工作已进入尾声,正在给客人胳膊上缠保鲜膜,看不见嘴巴,口罩一动一动,大概是在交待一些注意事项。
她的客人也在看她,看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夸赞她的头发,她害羞笑,眼睛是树顶刚升起的弯月牙。
事毕她摘下口罩和手套,露出正脸和旁边人说话,小莱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真漂亮,她好白!”
雪里心说这院里谁不比你白,但春信确实是最白最好看的。
不经意的回眸,像早晨两山沟坳里第一束阳光落在溪水,隔着一扇玻璃门,她们对上视线,这一眼隔了近十七年,对方都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样子,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春信没有移开过视线,旁边人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清,她推开门走出去,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
“是小莱。”雪里为她介绍:“她叫姜小莱。”
“小莱……”春信伸出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手掌张开又握紧,眼眶酸涩,“小莱。”
小莱迎上,握住她的手,让那双手有了可以依托的地方,笑盈盈的,“春信!姐姐!”
“小莱……”
这声姐姐充满魔力,心中潮绪翻涌,春信嘴一瘪就开始哭,“小莱,小莱……你怎么来了呀。”
“我来了呀,你别哭呀!”小莱赶紧抱住她,好像在很远很远的记忆里,在妈妈的肚子里,在医院里,在家里的床上,在她们穿着一样的小衣服小鞋子时,就常常能听到她的哭声。
她们是彼此世界上血缘最亲近的人,这么多个分别的日日夜夜也没有斩断她们的亲情,无数次她们在天涯的两端思念着对方,盼望着对方。
只一个照面就认出来了,像多年未见的老友,没有生疏的寒暄,她们拥抱在一起,任由眼泪润湿肩膀。
汤一辰冲出来问怎么了怎么了,店里的学徒和客人也跟着看过来,雪里冲他们摇头,把两个女孩引到葡萄架下。
茂密的藤叶挡住那些好奇的视线,为她们圈出一个安静的小世界,春信抬手轻抚小莱的脸,又看了看手指,确定这不是化妆才说:“小莱,你好黑。”
小莱咧嘴笑,笑得见牙不见眼,春信吸了吸鼻子又说:“小莱,你的牙真白。”
小莱笑得更厉害了,揉揉笑酸的腮帮子,又迫不及待跟她说起话,她已经知道了姐姐的很多事,现在也要让姐姐知道她的事。
就从钓鱼开始说起,小莱挺直背四处望,哒哒跑过去把放在院子门口的水桶提过来,“姐姐你看,我下午钓的,我在学校陆陆续续钓了半年多还是头一次钓到这么大的,我烧给你吃好不好?你要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春信伸出一根手指头戳鱼,“我爸爸肯定很喜欢你,他可爱钓鱼了。”
小莱蹲在她身边,“我爸爸肯定也喜欢你,他留着我的名字,就是为了让我找你,说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凑近看,更好看了,那张看熟的脸在春信身上是那么的不一样,这可是她的姐姐呀。
小莱没忍住亲了一下她的脸,春信害羞得往后退了一下,“干嘛呀你。”
“我给你做鱼吧。”小莱歪着脑袋玩她那两条长辫子,调皮地用辫子去扫她,“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我会可多菜了。”
于是她们提上鱼,到工作室二楼的小厨房做饭,多余的人都被关在门外面,屋里只有她们三个,雪里帮着打下手,春信站在旁边跟小莱说话。
厨房丁点地方,三个人挤来挤去也不嫌烦,小莱做事手脚很麻利,春信担心她在家受虐待,问她有没有被欺负。
小莱摇头,“我爸爸要巡山嘛,哥哥在镇子上念书,我平时都要自己做饭吃的,有时候在山上做,等爸爸回来一起吃,有时我在家做了带到山上去。”
小莱很厉害,什么事都做得很好,但这些事是她愿意去做的,她能从中找到乐趣。
她的刀功很好,土豆丝切得都一般粗细,还会处理鱼,会刮鳞,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说爸爸和哥哥,也说自己,那些零碎的词句在春信的脑海里组成一幅幅画卷,其中有个梳两条长辫子的小莱挽着裤脚跑来跑去。
小莱还说,家里有马,有一年生了小马,她上山下山都骑那只矮脚小马,后来老马死了,小马接替了老马的位置载爸爸去巡山,她就没马骑了。
“我爸爸说,刚捡到我的时候,他就是骑马带我去镇上看病的。我们家还有很多大狗,我现在也养了一只,有时间我带它来见你,它叫聚宝盆,现在给房东奶奶看大门。”
小莱没住学校,她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现在自己一个人住。雪里猜想她之前大概是跟女朋友住在一起,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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