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慕风远率先回过神来, 打断他还未出口的寒暄抓着他的手,将他已经迈进了家中的半条腿给撤了回来。
对着慕清洺有些疑惑的视线, 慕风远皱着眉头迟疑地说道。
子慕, 你过段时间再回来吧。
语气中似乎含着难言之隐。
慕清洺此次南巡的行程并没有隐藏,所有的慕家人都知道今日慕清洺的船只会回到津安, 所以慕风远才能一早在这守着,拦下慕清洺。
慕清洺长眉微蹙,可还不等他询问为什么,就听见院内传来一声怒喝。
让他滚进来!
是慕父的声音。
在慕清洺的记忆之中,父亲是一个固执守礼的人, 还从未如此失态过, 原本平静的眸子此刻微微颤动, 似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却只能转身走了进去。
慕风远还想要伸手阻拦慕清洺,却没有抓住慕清洺的衣角,想要说些什么又是欲言又止。
眼睁睁地看着慕清洺进了屋内,自己却只能焦急担忧地守在屋外,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上京城的风言风语传回到了津安,慕风远并不知道慕清洺在上京城都做了什么,但总觉得传言不实。
但慕父并未抱着和慕风远一样的心思。
慕家上下都是极其淡泊名利的,祖上出的宰执也是在山河永固之后便主动请辞离开了,还从未出过什么把握朝政的奸佞。
也从未想过出什么奸佞。
等慕清洺回来之后,迎接他的便是慕家上下所有人的指责,句句都是让他尽快辞官回家。
慕风远不知道屋内具体的情况,但隔着一扇门窗,仅仅只是听着从里面漏出来的话语,便觉得一阵头痛心悸。
而在众长辈的指责声中,没有夹杂慕清洺的半点声响。
似是在慕清洺踏进屋内的瞬间,整个人就消失了一样。
就在慕风远放心不下想要闯进去查看一下情况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慕清洺抬步从里面走出来,见到他的瞬间也只是停顿了一瞬便继续离开了。
而在身后紧随着的是慕父盛怒中的一句。
你今天若是离开了,日后便不要再回来!
此一句和逐出家门也没什么区别了。
闻言,慕清洺已经迈到家门外的脚步顿了顿,却不是在犹豫,只是在留恋。
片刻之后便直接抬步离开,背影格外决绝连半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慕风远看了看慕清洺的背影,又转头看了一眼正屋内盛怒中的大哥,有话想说却又堵在嘴中说不出来,他是慕家最没出息的,向来没什么发言权。
犹豫了一瞬之后,慕风远还是拿着放在一旁的油纸伞抬步追了出去。
南方多雨水,在慕清洺出了慕府之后,那如烟雾一般的水汽便化成细雨便落了下来,头顶再无屋檐挡雨,肆无忌惮的雨丝将发梢打湿。
一绺绺地贴在脸上,和苍白的脸色贴在一起,显得无比狼狈凄凉。
身旁大多是急着跑回家躲雨的人,或者是打着伞慢慢赏雨的客。
但是慕清洺现在没有家也没有伞。
他茫然无措地矗立在原地,眼前是熟悉不过的景象,他却不知该往何处去,原本如松的身姿一点点弯了下去,长眉痛苦地蹙起,胸腔窒息地厉害。
喘息进去的空气似乎成了无用的废气,憋在胸腔里,除了疼痛之外再也不能给他带来其他。
雨水在顺着下颌汇聚成水流一缕缕落下,随着脸色逐渐苍白,唇角突然有血丝落下,染红了唇瓣给他带来一时的冶丽之后,便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往地面上坠去。
鲜血被雨水稀释成淡红色,还未落在地面上便已经消失地看不见了,任由唇角血丝落下,他现在连伸手擦的意思都没有了。
也没有要擦的必要。
因为不会有人看见他。
他不过是个普通人,在受到伤痛之时最先想到的还是津安还是自己的家人,他也在怕死,这些事情不能告诉池渲,只能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回家寻求长辈。
便是帮不了他,陪陪他也是好的。
却不成想今日才刚刚回了津安,连面前的雨都在赶他。
思至此,忍不住勾起一抹苦涩冷讽的笑意,眼神黯淡无光。
唇角上的血色还未擦拭便被雨水给冲刷干净,他此刻又累又疼,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微微一踉跄便要往地上倒去。
但意料之中的摔倒并未出现,赶来的慕风远及时伸手搀扶住了他。
手上的油纸伞也斜在他的头顶为他暂时挡去了落下的雨水,他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慕风远,眼中浮现点点意外。
他没想到到了现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的还是慕风远,轻声唤了一句。
小叔。
慕风远轻轻点头,皱眉伸手扶着他劝道:子慕,你别生你爹娘的气,他们也是听了那些传言气到了,才会如此。
慕家上下都跟不似人间的仙人一样,将自己摆在高高的位置上,不管家中长辈和小辈都不允许犯一丁点的错,更不要说是品德上的大错。
唯独慕风远还有一点人气。
他缓缓摇头,眼中是满满的释怀和理解,惨白着脸色苦笑道: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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