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自是睡得着的。
整整一日,池渲没有出殊华殿。
外面的日头一点点西移,最后落下山头,将昏黄的余晖撒了下来,这积攒了两天的折子也差不多都批阅完了。
她伸手将最后一本折子放在一旁,面露疲惫之色,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这才发现已经黄昏了,但发现之后,便忍不住疑惑地蹙起眉头。
今日池烬怎么还没来?
往日池烬下了学,出了瀚书阁之后就来找她了,但今日却迟迟看不见池烬的身影,计酒也忍不住朝着外面看了看,随后回答道。
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住了,或者今日累了吧。
池烬黏她黏得紧,来殊华殿的次数比去瀚书阁都要勤,更何况她刚刚苏醒,池烬断没有不来的道理。
她眉头紧蹙没说话,只是从案几后面站起身来,抬步朝着殊华殿外走去。
去看看。
这厢,池渲一天都没有出殊华殿,池烬也是一天都没有出瀚书阁,让慕清洺教导了大半月,便是朽木也能开出绿芽来,更不要说池烬了。
这半个月间他的书道长进了不少,但现如今他巴不得自己根本就不识字,要不然就不会抄书抄到手软还不能离开了。
池烬抬头朝着慕清洺投去可怜巴巴的眼神,对方现在拿着书卷低头不知想着什么,根本就没有看见他的眼神,彻底忽视了他。
瀚书阁中的凝滞是在池渲来了之后,才被打破的。
随着外头的脚步声传来的是,殿外的宫人弯腰对着池渲行礼的声音。
见过大殿下。
池烬闻言,顿时站起了身,眼睛一亮,似乎是盼到了救星,但是他才刚刚站起来,还未走一步,便收获了慕清洺一个辞色俱厉的眼神。
陛下抄完了吗?
他低头看着那足足有手掌厚的书本,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重新坐了回去。
直到池渲站在瀚书阁的殿门外,对着池烬招了招手,唤了一句:烬儿。
池烬这才如蒙大赦,放下手中的毛笔便朝着池渲跑了过来,一直跑到池渲的身侧,伸手抱住对方,随后脸上的欢喜变成了委屈,哭诉道。
姑奶奶,您可来了,朕都快累死了。
他将慕清洺给自己布置超多功课的事情,抬头全都告诉给了池渲,却也只换得对方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
她抬眸朝着殿内的慕清洺看过去,黄昏的颜色太重了,压在两人的身上,皆看不出对方真实的脸色,不论是憔悴还是苍白,此刻都被掩下去了。
明日太傅便不用进宫来了,本宫要带着陛下去骊山行宫住上几日。
闻言,池烬来了精神,他抬起小脸来看着池渲问道:就我们两个吗?太傅不跟着一起去吗?
她从慕清洺身上收回视线来,低头看着池烬回答道:就我们两个,闲杂人就不必跟着了。
池渲的话才刚刚落下,殿内传来慕清洺的声音。
陛下功课,一日都不能耽搁。
她抬头朝着慕清洺看过去,清浅的瞳孔被落日的余晖投射了进去,将那点的执着照射得一清二楚,她微微怔神,而此时池烬晃了晃她的胳膊,开口求道。
太傅要是去的话,朕就不去了。
几乎是没有半点的犹豫,她看着慕清洺,话却是对着池烬说的。
好啊,那你就别去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不再去看池烬和慕清洺的反应,抬步便转身离开,池烬停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抬步跟上池渲的脚步。
在池渲的身遭转圈,缠着让池渲明日带着自己去。
虽说只是换个地方做功课,但是骊山行宫好歹他还从未去过。
慕清洺立在原地,看着池渲和池烬两人一大一小走远,眼神缓了缓。
他明白,池渲这是同意他跟去了。
明日要去骊山行宫,池渲便没有回公主府,而是歇在了殊华殿,等第二日醒来便可以和池烬一同坐上马车去骊山行宫。
又是一个噩梦缠身的晚上,等池渲醒来之后,缓了好一会,脸色才从苍白恢复了红润。
计酒从外面端着洗漱的东西走进来,她瞧着计酒,突然想起上次吩咐计酒的事情,询问道:挖池塘的工人可找好了?
找好了。
自从池渲吩咐下来的时候,她便寻找好了挖池塘的工人,将手中拧干的帕子递过去,说道:等我们从骊山行宫回来,便挖好了。
她轻轻点头,接过计酒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
收拾好一切之后,便坐上了出宫的马车,她和池烬是一大早从宫里出发的,但是跟慕清洺说的时辰是中午。
骊山行宫处于上京城七里外的落霞山上,等到秋季,满山枫叶霞光风景极美,先帝花了重金修建,可惜没住上一天就死了。
天色灰蒙,一大早便下起了细雨,计酒撑着油纸伞跟在池渲的身后,为她挡去头顶的雨滴,徒留池烬一个人费力地在后面跟着池渲。
这上山的石阶实在太多了,他走上两步,才抵的上池渲的一步。
而这次上山,池渲没有让宫人跟来,计酒只顾着给池渲撑伞,压根看都不看一眼落在身后的池烬,那毛毛细雨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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