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上学放学,到了傍晚时就开始命小安子等人收拾东西。
临行之前,胤禛去了永和宫一趟,瞧见德妃瘦了些,面色也憔悴了些,忍不住是叮嘱又叮嘱:“额娘别担心我,您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我与太子哥哥说好了,若您有什么事儿只管去找僖娘娘,她会帮您的。”
德妃的位置越是稳固,他的位置便越稳固,对太子和僖嫔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后宫之中,就是这般现实。
德妃拉着儿子的手,不过短短十来日的时间,只觉得看儿子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你放心,本宫晓得的……倒是你,盛京不比宫里头,虽说盛京距离京城不算太远,十来日的时间就能到了,可也得小心才是,特别是大阿哥那边,你没事儿时多与太子呆在一块,可千万别独自乱走……”
她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堆,在德妃与章佳常在不舍中离开了紫禁城。
除去太子与大阿哥,因胤禛与三阿哥年纪太小,每日都是乘坐马车的,好在出发之前,胤禛将自己的马车改良过,马车上铺着厚厚的褥子,也不至于太颠簸,更是带着竹筒水壶和糕点攒盒,总算在马车里过上了先前不敢奢求的生活。
吃了睡睡了吃,日日活的比猪还幸福。
偶尔大队人马驻地休息时,皇上问起胤禛,得到的答复总是在睡觉。
一次两次如此也就罢了,却偏偏次次都是如此。
这次皇上看着虚心与自己请教功课的三阿哥,瞧着他这些日子看书看的眼睛都红了,皱皱眉道:“胤禛了?莫不是还在睡觉?”
一旁的梁九功忙上前道:“奴才方才去差人瞧过四阿哥,四阿哥……还在睡觉!”
有对比才有差距,这差距还不是一星半点的。
皇上道:“莫不是这孩子生病了?”
大阿哥连忙接话道:“回皇阿玛的话,四弟应该没事,今日早上驻扎歇息时,儿臣还见着四弟带着身边的奴才摘迎春花了。”
皇上眉头愈蹙,正欲说话时,太子就已经接话道:“皇阿玛有所不知,儿臣问过四弟,说是他择床择的厉害,夜夜晚上睡不踏实,故而到了白日里精神不济,他原也想像三弟一样不懈功课,却是被先生劝住了。”
说着,他更是含笑看向三阿哥道:“三弟勤学上进是好事儿,但我听张先生说了,马车内摇晃动荡,且光线昏暗,若是看书久了伤眼睛的。”
这话不过是随便一说,但落在三阿哥耳朵里就觉得自个儿做贼心虚,羞红了脸。
对于皇上跟前的水深火热,胤禛是半点都不知道,只觉得自己将这觉都补了起来,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盛京。
胤禛等人所居的别院是当初大清未入关前的住处,虽不如紫禁城气派,但日日有人洒扫修葺,瞧着也是富丽堂皇。
皇上还是年幼时随着先皇来过这里,略休息一二,便带着四个儿子四处走走看看,指着关雎宫道:“这里便是太皇太后曾住过的宫殿……”
胤禛还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关雎宫,瞧着这小小的院子,是直皱眉。
这地儿与慈宁宫比起来可真是天壤之别。
皇上又带着四阿哥儿子来到先皇曾居的宫殿,站在那里良久都没有说话。
太子等人也不敢说话。
却唯独胤禛知道,皇阿玛应该是想他的皇阿玛了……不幸的童年需要靠一生来治愈的。
他曾听太皇太后说起皇上小时候的事情,皇上小时候并不得先皇宠爱,反而先皇更宠爱董鄂妃,日日都陪着董鄂妃,故而皇上想要见到先皇一面都难,更谈不上父子情深。
至于皇上的生母……因皇上从小养于太皇太后身边的缘故,与皇上之间的感情也不算十分亲厚。
八岁丧父,十岁丧母,说起来,皇上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可怜人!
胤禛瞧着皇上背影,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紫禁城中又有谁不是可怜人?
此时静悄悄的一片,寂静无声,他这一口气一叹,皇上直转过身来道:“胤禛,你叹气做什么?”
胤禛当然不能实话实说,若是说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当即眼珠子滴溜一转道:“因为儿臣想额娘了。”
大阿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直到皇上扫了他一眼,他这才强忍住笑意。
皇上愈发觉得将胤禛与三阿哥送到阿哥所养着是明智之举,儿子长于妇人,难免会妇人之仁。
可这一刻,皇上并未说什么。
因为,他也想他的额娘了。
还记得额娘临终之前攥着他的手,逼着他答应不论以后发生何事,都要善待佟氏一族,否则,便是她到了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的。
当年只有十岁的他不仅历经丧母之痛,更知晓额娘根本不爱他,后来还是太皇太后开导他道——你额娘不是不在意你,天底下怎么会有不在意自己的孩子的人?他知道你身边有诸位大臣守着,有哀家护着,断不会允许你出半点纰漏,但佟家不一样,如今她薨了,如今仅剩下佟家残留的情分在,她如何能够放心?
当时这话将皇上哄住了,但如今看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爱与不爱总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皇上只记得出发前一晚德妃还挺着大肚子去了乾清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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