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云柚一偏头, 极其自然地笑着问道，“有什么事？”
    然而。
    她这声“堂哥”一出来，大步流星走来的谢寒关整个人停滞了一下，像是被人当场施了定身咒，僵硬无比，一动不动。
    云柚缓慢地眨了下眼：“嗯？”
    良久，只见谢寒关低下头来，耳根似是飘上羞愧的霞红，他一手遮着侧脸，杀伐果决的元帅大人这辈子头一次这么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不用……”又耻又愧的谢寒关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之前让他觉得十分动听的‘堂哥’，现在只让他觉得社死，听一次折寿五十年的那种。
    要了命了。
    女神大人唤他“堂哥”？
    怕不是要气得列祖列宗从坟地爬出来揍他。
    “你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了。”谢寒关尴尬地咳了一声，视线一直落在休息舱的地板上，仿佛军部后舱长了一束玉琼花，“……想怎么叫我都可以。”
    他端正地坐在云柚的对面，哪怕是最苛刻的礼仪老师都挑不出他的毛病。
    他始终半垂着头，不与云柚对视，眉眼柔和到近乎温驯，那双眸里的冰都融化成了湖水，碧波微漾，闪烁着星子般的点点微光。
    “嗯。”云柚从善如流地改口，“那谢元帅，找我什么事？”
    谢寒关从外衣内衬里取出一封信函，递给云柚。
    他温和的嗓音如潺潺流水，耐心地解释道：“这是天琼学院的入学推荐函。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虽然不知道女神为什么变成了这么小的模样，但外表还是个孩子的她，去上学再合适不过了吧？
    天琼学院，全称天琼星国立异能学院，坐落于帝星一环以内，自成一个小城市，是帝国排行第一的高级学府，不论是谢寒关、池灵均、曲烨还是曲涟，都毕业于这个学校。
    入学天琼学院的条件极为苛刻，选拔上来的都是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现在更是早就过了一年一度的招生期，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再招学生了。
    嗯，“一般情况下”。
    由帝国元帅亲笔署名的推荐函，就是学院院长都要报以极大重视。
    入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不喜欢他擅作主张……？
    谢寒关借着端起茶杯的遮掩，不着痕迹地向她投去一眼，略带忐忑。
    云柚盯着那封推荐函，落款处是谢寒关龙飞凤舞的签名，特质的信纸背面印着无法造假的符阵，这种符阵云柚没见过，应该是别人自创的，用来甄别真伪。
    云柚沉默了一会儿，面对谢寒关的好意，实在不好意思说她现在没心思读书上学。
    她满脑子都是当今的皇帝曲永，与程景风交易恶瘴的罪状。
    谢寒关何等敏锐，一瞬间就看出了她的顾虑，他温声细语道：“不用担心，虽然我要回到钢牢星镇守边线，但帝星上也有可信任和托付的人。”
    谢寒关长年坐镇钢牢星，这次短暂离开已经是一次例外，他需要即刻赶回钢牢星处理事务，不能随着云柚回到帝星。
    谢寒关是一百个放不下。
    但明面上他不能表现出来，不仅不能，还要告知女神他都妥善安排好了，没有后顾之忧。
    “你在天琼学院就可以见到……那家伙多少算个教授，你在教院塔应该就能见到他。如果教院找不到人，多半是在帝国图书馆。”
    “我已经把事情和他说清楚了，你直接去见他就好。皇帝的事，会由他来接手。”
    说罢，谢寒关在心里沉沉一叹。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信得过的、有能力的只有他，谢寒关也不至于把缩小化的女神大人往那边推。
    “他是谁？”
    “池灵均。”
    战争时期的军师，和平年代的学者，一位活着的“帝国图书馆”。
    ……
    光年之外，有明火若隐若现。
    那是一颗常明不败的星星，镶嵌在宇宙这无垠的幕布上，晕开了璀璨的华光。
    人们都说，它是女神皇冠上最美丽的明珠，女神赐福予它，因而得天独厚，四季如春，花开不败。
    第一星系的两大主星之一，天琼星，也称帝星。
    随着星舰缓缓降速，帝星快要到了。
    云柚发现，她和谢寒关在星舰上“偶遇”的次数忽然多了起来。
    最直接明显的变化就是，那些有意无意的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关怀。
    如果不是谢寒关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云柚都快要以为他把她马甲扒了。
    思及此，云柚抬头望向他，那正在和副官交谈的谢寒关几乎瞬间捕捉到她的视线，对上她的双眼，随即不太自然地淡笑，对她颔首致意。
    那反应快得就像是……即便他一直在忙碌自己的事情，看似全神贯注，但有七、八分的心神，始终放在她的身上。
    谢寒关的星舰停在帝星主城外区，他亲自来送她。
    控制室开启舱门，一层层阶梯向外折叠，落到地上，而云柚站在门口处，跟着个这些天又不知道去哪里晃了的迟无，对谢寒关做郑重的告别。
    “总之，这些天麻烦你了，元帅。”云柚笑得洒脱，和谢寒关握手，“下次有缘再见。”
    谢寒关的目光黏在了两人相触的手掌上，下颌紧绷，僵硬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