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却比夏染染想象的更残酷，更让人无法接受。
    原来，秦玉贤和秦老会父女离心，是因为秦良才从中作梗。
    原来，秦玉贤曾经来信求救，却被秦良才烧掉，导致她求救无门，生生被沈友德熬死在了那一个落后的小乡村中。
    秦老之前和沈轩相认就已经哭过一场了，此时却只觉悲从中来，忍不住捶着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
    “玉贤，玉贤，是爸爸对不起你……我的玉贤啊啊啊啊……”
    沈轩也跟着默默流泪，口中轻轻喊着“妈妈”。
    夏染染眼圈发红，把沈轩抱在怀里，轻轻安慰，又给秦老爷子喂了一颗掺了高浓度灵泉的奶糖，才让秦老爷子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夏染染道：“扶老爷子去睡一觉吧，其他事情等老爷子养好了身体再说。”
    秦老爷子眼巴巴地看着她，“染染，你……你不肯叫我一声外公吗？”
    夏染染迟疑着沉默下来。
    她知道秦良才还派人去杀沈聿了，虽然沈聿很厉害，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而认不认秦老爷子这个外公，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但是对上老人满是泪水的眼睛，夏染染的心还是软了下来。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什么人？！快停车，停车！听到没有！”
    砰——！
    院子的铁门被重重撞开。
    紧接着，就见一个熟悉的，满是污泥和血迹的身影从车上跌跌撞撞冲下来，嘶哑的声音喊着：“染染——！！”
    是沈聿！
    听到沈聿的声音，夏染染想也没想，一个健步冲了出去。
    原本已经要回房休息的秦老也在寇振兴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跑。
    只见园林景观错落漂亮的院子里，此时横冲进来一辆吉普车。
    车头撞在假山上，还碾死了一片花田和几颗灌木。
    身后追进来的士兵手上拿着枪，正一脸严肃地准备对着驾驶座的位置射击。
    “住手！快住手！不许开枪！！”秦老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大声下令。
    持枪的士兵听到命令面面相觑，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但手中的枪却也适时放了下来。
    夏染染焦急冲上前去，打开驾驶室，声音都因为紧张而颤抖了，“沈聿，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刚刚那车子是横冲进来的，直接撞在了假山上，等于是出了一场小型车祸。
    这让夏染染怎么能不担心呢？
    然而，还不等她看清楚车里的情况，身体就已经被猛地拥入一个温热颤抖的怀抱。
    男人的双手死死抱着她，像是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
    嘶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一遍遍道：“染染，你没事……你还活着？”
    夏染染先是被吓了一跳，抱着她的双手紧到她骨头都生疼了。
    可是，听到沈聿一遍遍确认的声音，她的心就软成了一塌糊涂。
    “沈聿，我没事，小轩也没事。”她伸出手轻轻拍抚男人宽阔的背脊，红着脸道，“要不你先放开我？周围很多人看着我们呢。”
    沈聿没有马上松开手，而是将人抱的更紧了一点，确认她还好好的活着，在怀中的柔软身体能感受到温度，才缓缓松开手，看向周围。
    最终冷厉的视线落在秦老身上。
    沈聿是在凌晨时分回到四合院的。
    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连旁边的吴家都没有人。
    沈聿问了稍远一点的住户，这些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半夜这边的四合院起火了，还有人听到了枪声。
    然后就看到有不少车子开到四合院门口，甚至还有警车过来，不知道是抓走了人，还是带走了尸体。
    在听到“尸体”两个字的瞬间，沈聿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起抓住的那个医生奸细的交代，想也没想就开车冲向了秦家。
    按照沈聿平日里的性格，即便觉得夏染染和沈轩被秦家带走，也不会就这么大喇喇地冲进军区大院，他一向是谋定而后动。
    可此时他却什么都顾不得了，满脑子都是夏染染是不是还活着，秦家带走她想做什么？她和沈轩会不会受到伤害？
    ……
    秦老还是第一次看清沈聿的脸，在看清的一瞬间，他的眼泪就忍不住潸然而下。
    太像了，沈聿跟他的女儿，他的妻子太像了。
    明明浑身上下充满了阳刚和英气，明明也不是男生女相，可那张脸，在看到的一瞬间，他就确定，这一定是他的外孙，是他的亲人。
    当初在长红林里，如果他的眼睛没有坏，他一定早把这孩子认出来了。
    这是女儿冥冥之中，在天有灵的指引吗？
    所以，他因为思念女儿，贸然闯入长红林，陷入险境。
    然后才引来了自己的外孙，把他救出去。
    秦老的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摇晃着身体朝沈聿走去，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
    沈聿却护着夏染染猛然后退一步，冷冷看着秦老道：“秦老，我自认我们一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在长红林中虽然只是任务，我也豁出性命救了你。为什么你们秦家却三番五次要对我妻子赶尽杀绝？”
    秦老一愣，连忙道：“不，不是的，孩子，你听我说，这件事我并不知情。”
    沈聿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仗着你的权势，秦良才敢这么嚣张？我当初已经查到了他和高玉金头上，最终却只能不了了之，你敢说，那些想要息事宁人，不让我查下去的人，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秦老的一张脸涨的通红，随后又煞白一片，他的眼中满是羞愧和后悔，嘴唇哆嗦着，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要不是夏染染之前给他吃了一颗高浓度灵泉的奶糖，他现在恐怕已经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晕过去了。
    第638章 那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沈聿拉住夏染染的手，转身要走，却被夏染染拽了回来。
    女孩轻咳了一声道：“沈聿，不要跟你的……外公那么说话，他确实是不知情，被秦良才蒙蔽了。昨天晚上，也是幸亏外公身边的警卫员救了我们，我和小轩才能平安活下来。”
    沈聿听到最后一句话，脸上的煞气缓和了不少。
    然而很快，他就抓到了夏染染话语中的重点：“外公？”
    夏染染抿唇笑了笑，晃了晃刚刚秦老还给他的玉坠子，轻声道：“我和小轩也是刚刚才知道，婆婆是秦老的女儿。你和小轩，是他的外孙。”
    沈聿看着面前的玉坠子，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
    沈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母亲了。
    那个脸上永远都没有笑容，眼底总是藏着痛苦与悲伤的女人。
    她会教他很多东西，会温柔地将他抱在怀里，那是小小的沈聿心里最幸福的时刻。
    可是这样的温柔与幸福总是持续不了多久。
    因为沈友德一看到秦玉贤抱着他，就会面容扭曲地拽着秦玉贤的头发把她拖进房里。
    小小的沈聿躲在门外，能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哭泣声，呻吟声，还有沈友德一遍遍的辱骂声，殴打声。
    沈聿的手轻轻抚摸着照片。
    照片上的秦玉贤年纪还很轻，梳着两条麻花辫，脸上是天真而快活的笑容。
    而这样的表情，是沈聿在自己的母亲身上从来没见过的。
    沈轩出生的时候，秦玉贤就已经死了。
    所以他对自己的母亲没有太多感情，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曾吃过怎样的苦。
    可是沈聿知道，他一天天一夜夜地亲眼看着，愤恨欲狂，却无能为力。
    只能把那点仇恨和绝望深深埋进心底，慢慢将自己打造成了无坚不摧的“血手农夫”。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当他有能力保护自己母亲的时候，他的母亲早已死去。
    而他还要因为天生的血缘关系，为了同样与沈友德有血缘关系的沈轩，去养那个所谓的家，养那个畜生不如的“爹”。
    沈聿猛地捏紧相框，指节发白，发出咔咔的响声。
    “为什么……那么多年了，你都不去找妈妈？为什么妈妈给你寄了信求救，你却没有来找她？”
    秦老听到他的质问，身体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寇振兴连忙给他喂了一口花茶，才轻声道：“老爷子那些年几乎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可是咱们国家那么大，想找一个人根本就是海底捞针，怎么找得到啊？尤其是玉贤小姐她本来就不打算让人找到，临走的时候，特意抹掉了自己所有的踪迹。”
    “后来大饥荒来了，国家动荡，那个时候老爷子身边的不少兄弟朋友都受到了波及，老爷子忙着保住那些人，想要找玉贤小姐就更难了。”
    “还有玉贤小姐送来的信……”说到这里的时候，寇振兴的双手攥成拳头，咬牙切齿道，“都是秦良才那个白眼狼，谁能想到，他竟然把你母亲寄来的信烧掉了！可怜老爷子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还以为玉贤小姐是自己不想回来，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沈聿闭了闭眼，将手中的相册缓缓放下。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命运弄人。
    可母亲终究是死了，带着遗憾，带着满身的伤痛与不甘，长眠地下，再也不会回来。
    秦老颤巍巍问：“沈聿，你，你是不是不会原谅我这个外公了？”
    沈聿摇了摇头，声音平静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我来原谅。”
    秦老哽咽道：“那，那你能叫我一声外公吗？”
    沈聿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