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回去了?”李舒雪抓着阳台的窗帘,铰在手上,低头看着他走进来。
“有些事,要回去处理。”
“那小希呢……你们,不是,她是不是不回来了?”
陆正衍似笑非笑,“我走,你高兴了?”
李舒雪散开窗帘,垂眼往厨房走,“早就让你走了。”
陆正衍也不生气,肩膀靠在厨房门框边,“李舒雪……刚吃完饭,厨房有什么忙的?”
她立刻抓起干燥的抹布,支支吾吾:“我……我擦擦柜子。”
“昨天晚上我才擦过,你看着我擦的,你忘了。”
她马上撇下抹布:“我扫地。”
他嘴角绷着笑意,走过去夺下扫帚,指间有意无意滑过她温热的手腕,缓缓道:“别扫了,早上刚扫过……”
李舒雪低着头不说话,把双手背到身后去,陆正衍站在她身前,离得极近,他试图抓抓她的肩膀让她再靠近些,李舒雪挣着往后退,后腰撞到柜子沿上也不往前靠。
“我要带小希一起回去。”
李舒雪捂住口鼻,喉咙迅速肿痛,眼前涌起热泪,她硬着嗓子:“反正小希现在还不记人,你们走了就别再来了,过段时间她就不记得我了,就是……就是不能学你,都忘了还来这儿……”
“哭了。”
他低下身子,歪头看她,却笑:“你以为一个电话能改变什么。”
他叹息,勾住她的后颈,手掌贴着她的头发摩挲着,“小希离不开母亲了,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
李舒雪不断摇头,撇开他的手,异常坚定:“这次我们要断干净,不管你还记不记得都别再来了。小希很好,只是我们没有缘分……陆正衍,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吧,我们,我们就更没缘分了。你还很年轻,求婚说给别人听去吧,我不喜欢你随便骗人,我不喜欢你很多事,我以前确实喜欢过你,但那不是你,你也不可能演一辈子先生。你没有这么多时间耗在我这儿……算了吧陆正衍,真的。”
她仰起头,拂去眼角的泪,“而且,你更不可能一辈子失忆,既然现在不得不回去了,那就别再麻烦了,别回来了……”
她不停地说,陆正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抚摸她的额角,扫去遮住眼睛的碎发,“你害怕了。”
李舒雪不肯听,侧头闪躲他的直视,他垂手拿出一个小礼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只晶莹的浅碧色镯子,他端着礼盒凑到她跟前去,郑重其事:“这是我母亲给你的礼物。我骗人不假,但求婚的话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你都不记得了,你怎么知道……”李舒雪无奈至极,“别再编了,你在C市有好好的生活,有你喜欢了很多很多年——”
他深吸一口气打断她,“你就这么害怕连殊。”
“害怕……?”她拭去下巴的眼泪,嘴唇发抖,“你不记得你是怎么羞辱我的,你和我做爱的时候……你,你…你……你叫她的名字……小舒,小殊……”她趴下腰,想起那些刻骨铭心的包了糖衣的羞辱,依旧心酸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她深重地呼吸着,狭窄的厨房内都是她急促的呼吸声,她推开陆正衍,捂住自己的胸口慢慢蹲下,剧烈地咳嗽,呓语般继续说:“陆正衍,很多话我以前没跟你说过,你那时候听不进去,也不在意我怎么想……羞辱过玩过你就高兴了,看我想离开和别人结婚你就不满意,非要把我糟蹋得不成样子才高兴……还要跟我求婚,陆正衍……你说,我们怎么会有缘分,就单单凭你忘了,你把自己的恶事都忘了我就要继续爱你,就要跟你回去,就要答应你的求婚了吗?”
“你连一次对不起都没说过……”
她抱住手臂,苦笑一下,“你总是很自信,现在失忆了更自信了,以为我会爱现在的你吗,才不。以为你半夜给我求平安符我就爱你了吗,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给你求平安符扭伤了脚,你骂我不是忠诚的狗,你说你不要我了……我才不跟你结婚,我就是害怕你发疯再逼我,所以根本不想去找钟敛离婚。我永远做别人的合法妻子,陆正衍,你的镯子拿走,我不要……”
陆正衍面无表情蹲下身,等了许久,启唇,声音温和:“不结就不结。要是你想这么报复我,那请你继续,我求婚不求法律上的支持,我只求你。行不行……”
李舒雪的哽咽和眼泪好像全部白费,眼前的陆正衍比任何时候的陆正衍都要偏执,望过去却像一汪温水,让她的话柄都落了空,浸润其中。
他取出镯子,小心翼翼牵起她的手腕,“你尽情报复我,李舒雪,我给你戴上镯子,你立刻取下来当着我的面砸了。你让我滚出去,你报警抓我,你把小希抱走不准我看她,如果我犯了你说的那些错,你惩罚我。”
说着,在李舒雪的挣扎之下,他还是用镯子套住了她,望着眼前纤细的手腕,他抚摸她的手掌,去摸索她手上的茧,他低着头端详着,李舒雪的手还是很粗糙,手纹还是像以前一样深重,只有死茧薄了些,这是他近两年为她提供到的全部益处。她简朴至此,令他心碎,如果这镯子也被她摔碎,他接受这样的报复。
李舒雪缩手取下镯子抬手想砸,却咬紧牙也不敢下手去,她卑微渺小至此,竟然没有胆量砸了这贵重的镯子,陆正衍站起身往后退,“送给你了,除了还给我,你想怎么样请随意。”
“你!”她举着镯子,双手发颤,他沮丧地摆头:“你说我做错了事,那你惩罚我,按照我说的,或者不按照我说的,李舒雪,请随意。”
“只是有一点,那个平安符别毁了,它只关乎你。”
李舒雪无法下手摔碎玉镯,最终也没有这个勇气,她生来就没有这勇气去挥霍破坏,遇见美好的东西,从来也没有毁坏的冲动,于是她不得不收下了脆弱矜贵的镯子。陆正衍又得逞了一次,无论他失忆或者不失忆,似乎她总是辩不过,争不过他去。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她又要落入他的圈套。
李舒雪捶打自己的胸口,那里还因为陆正衍曾经种种恶事而隐隐作疼,出了这道门,她还是要看着他在自己身边徘徊,他抱着他们的女儿在客厅里笑,低头指导李文高作业,他说他是被惩罚的人,李舒雪却想把他的心打开看看,他到底悔不悔,疼不疼,或许,只是一片令她无措的空白了……
晚饭过后,陆正衍没有洗澡没有早早睡觉,而是出了门,李舒雪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她睡前,他也没回来。她失眠到半夜,轻拍着陆望舒的身子,窗外刮起狂风,雨点打窗。
她忙起身去看阳台的门是不是关好了,把几盆脆弱的花都搬进来,搬完以后气喘吁吁直起腰,擦擦额头的雨水,侧脸望见陆正衍一个人站在下面,很快闪过,她以为他很快会回来,等了等,门那边还是静悄悄的。
又等了十来分钟,她拿着伞跑下楼,没在夜雨巨幕里看见陆正衍的身影,抿抿唇往回走,一转身,楼梯口深处一点红亮的光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她看见他身体的轮廓,收了伞走过去,想质问他又在发什么疯,一股强烈刺激的烟味先令她诧异而失了语。
陆正衍灰蒙蒙的脸庞像大理石雕塑一样宁静,他夹着烟拿远些,低低:“以前我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抽烟,现在才明白,这是一种自苦的消遣。”
“……你去哪了?”
“李霞约我出去。”
“你们谈了?”
“谈了,没谈,影响你对她的印象吗。”
“明天再说,回去了。”
“你为什么还出来找我,如果我以前对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差劲,我要是你,早就一刀杀了我……”
李舒雪抖抖雨伞,雨水溅了他们一脚,“法律才能判人死。”
“是吗,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和钟敛离婚了,用不着用这么自苦的方法报复我。至于法律……在我看来,伦理才是真正的游戏。”
“我争不过你。”
“是吗。”他终于笑了笑,把烟踩灭,“如果你明白这一点,那你很了解我,不是我有多强,而是我比你狠,你能自苦,我有别的。如果有一天你想明白了,别怪我,接纳我,因为那时候,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他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李舒雪并未放在心上,用手机照亮楼梯,他们一同往上走,回到家,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各自睡去。
原本以为昨天在厨房闹得那样不高兴,陆正衍已经放弃了要她也回去的想法,她却没想到,他像块听不进人话的木头,把她拉倒楼下,取来镯子让她戴上,打开车门,后座两个孩子在玩闹,李舒雪捏着镯子转身就走。
他却说:“上回我陪你,这回该你陪我。”
“我不去C市。”她恼着,还是尽量降低音量,不在两个孩子面前吵。
“今天你不能去组里。李霞说她有些事情想处理,等你回来会亲自给你一个交代。至少,你该给她一个面子,等她收拾好再跟你谈。”
李舒雪瞬时站定,面色犹豫,眉间满是愁色,陆正衍勾带着她的腰把她往车里引,“不会去太久。”
“连殊小姐家里的事,我在他们家做过保姆,认识连老先生,但是不代表我适合去那样的场合。”
“只有你会想这么多。”他把她摁进车里,“小高和小希都去,他们都离不开你。”
“你……”
陆正衍气定神闲地锁上车门,回头看看两个孩子,微微笑,“睡一会儿,还早。”
李文高看着母亲和陆正衍两人各自的表情,最后转向自己可爱黏人的妹妹,为难地咬咬牙,低头说好。
李舒雪知道今天她要是一定不去,必定要在大街上闹得很难看才能收场,脸色有些白,难受地闭上眼睛,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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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晚些
96重度大坏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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