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最后来听蒙真讲道的只剩下二十来人。这日下午,蒙真依往常一样坐在竹林里的一块大石上给同好者讲道,讲完之后大家如往常一般相继离开,唯有坐在他身前的刘潺迟迟没有动作,蒙真见他一副神醉的样子,忍不住在他肩上拍了拍:“下学了,人都走了,你也快走罢。”
刘潺恍惚过神,笑了笑:“蒙伯伯一道走罢。”
蒙真点了点头,与他一道出了紫竹林。说起这刘潺,蒙真每次讲道他都有前来,而且还听的特别入神,每次都是人走光了蒙真叫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真是个痴人,蒙真心想,他活了两辈子这样的人还真少见。然而蒙真每次见他总会时不时想起当初刘老爷跑他家里来对着他噼里啪啦一顿指责,说他好端端讲什么道,把他好生生的一个儿子带沟里去了。
如今看来,刘老爷全然就是杞人忧天。杨教官时不时会考试学生,而刘潺每次的成绩都排在前面,并没有因为沉迷道学而后退不前。
杨教官曾评价刘潺,小伙子话不多,墨水都藏在肚子里了。
蒙真看了眼这个走在自己身侧话装肚子里有些腼腆的小伙子,问:“为什么我每次讲完道别人都走了,你还坐那儿纹丝不动。”
刘潺略有些羞赧,不好意思道:“我想着与老庄一道遨游天空去了。”
这……蒙真一时有些口呆,这是他没想到的,他今日也没讲老庄,刘潺咋就跟着老庄跑了,果然是个痴人,与众不同。
“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接触过老庄,只不过被我父亲发现后给烧了,自那之后我的屋里只有儒学没有其他。”刘潺又说,“所以你那次讲道之后,我悄悄买了老庄的书回去,我父亲才那么气愤,骂我不够,又去寻你的不是了。”
“其实这万万怪不得你。读儒学久了,偶尔读一读老庄,你会发现你的身体和思想都处在一个放空的状态,那种感觉是你任何时候都无法体会到的。所以每每听你讲完道,我之所以较别人反应慢,不过是多贪恋了那种感受稍微一瞬。”
对于刘潺的这些话,蒙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其实刘潺说的并没有错,干一件事乏了,读一读老庄尤其是庄子,确实能让人身心放空,就像他每次打坐时候一样,心无旁骛,独我忘他。
“不过蒙伯伯尽可以放心,我虽醉心于道学,学业并不会落下。”
这点蒙真倒是放心。说话间隙,二人出了县学大门,往常都是阿青驾着马车在大门口等他,这次却换成了蒙鸿。
夕阳余晖下,蒙鸿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你怎么来了?”蒙真走过来问。他都近两个月没见到过蒙鸿了。
蒙鸿笑道:“这不想爹了吗,就回家来看看。”自出了正月后,蒙鸿便去了京城,这一走就是俩月,家中老父亲尚在,他总得要时刻回来看看。
他是今下午回来的,尚未到家门口便看见阿青驾好马车要去接蒙真,他想也不想就跳下马从阿青手里要过缰绳,亲自来接他的老父亲来了。
等他爹上了马车,蒙鸿手中的缰绳上下一甩,马车便跑动起来,不消片刻就到了自家府上。
从马车上下来,蒙真还有些头晕,正要抱怨几句蒙鸿驾车跟赶着投胎似的,对面便又来了一辆马车,下来的却是蒙清。
“爹!”蒙清率先喊了一声,走到二人跟前,再看着蒙鸿,“你怎么回来了,你还知道回来?”说话的语气跟方才与他爹的全然不一样,似是厌弃。
“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这也是我的家,我想来就来。”蒙鸿本来想跟他哥欢欢喜喜打声招呼的,可见蒙清这副态度,他也就没必要跟他和和气气。
“两个月不见,你皮越发厚实了,我看你就是欠抽。”
“还不是大哥不好好说话在先,若是大哥对我友爱,我又怎会对大哥不敬。”面对蒙清的不讲理,蒙鸿也不甘示弱,与他顶撞一句。
蒙清被他的话顶个半死,刚想要训斥几句,蒙真却插话进来:“一见面就吵,兄弟俩是有多大的怨愁,就不能消停点。”说完就越过他俩进门去了。
蒙鸿看他哥一眼,赶紧跟上他爹。心想,蒙清一见面就对他各种看不顺眼,怕是一会儿饭桌上更不能消停了。
果然晚上吃饭的时候,刚开始大家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蒙清先说了下学堂建造之事,又聊了几句小孩的事,然而桌上几人却不怎么回应他。
这就让人很尴尬了。
“蒙鸿!”他喊了一嗓子,蒙鸿朝他看过来,见他哥脸色不太好,便知没好事。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一天到晚在外面瞎逛,该想想成个家了。”
刚开始蒙清这话还算温和,蒙鸿便点了点头:“知道了,哥。”
这话明显是在敷衍,蒙清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之前说好的不再掺和蒙鸿的亲事,由他顺其自然就行,可每次见蒙鸿老大不小的样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他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他两句。
“你怎么个知道了,光说嘴不过脑子吗。每次都说知道了,可几时行动过,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压根儿就没听进去是吧。”
蒙鸿不知道蒙清哪根筋又搭错了,跟更年期似的,动不动就犯神经,他都不知道哪里招惹下他了。
“那你想要我怎样,这事本来就急不得,你就是再着急,难不成要我明天就能给你带一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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