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青色身影站在梅园里,面前尸横满地。
崔子玉长长地叹了口气,“罗刹子,根据生死簿所载,这些人今日不该命绝。”
“那便改了生死簿。”柴束薪淡淡道:“卖国之贼,死不足惜。”
“原本勾魂索命是无常的差事,我察觉有异,这才先赶了过来。”崔子玉将阴魂捆在一起,摇头道:“您记得把这些尸体的舌头拔了,否则到阎王那里会乱说话。”
“我知道。”柴束薪道:“有的无辜之人被我锁在了后院,大人离开之前,烦请去点一炷忘引香。”
“好。”崔子玉微微躬身,“下官告辞。”
“您可以留下来观礼。”
“罗刹子的喜酒,酆都怕是没有哪个人敢喝。”崔子玉苦笑:“红白喜事多见,您这桩姻缘却是要逆天而行,下官没有那么厚的修为,不敢妄言。”
“是我唐突了。”柴束薪点了点头,“大人慢走。”
门外有唢呐声传来,柴束薪微微一怔,接着将白衣脱去,露出大红的喜服。
他折下一枝梅花,平地有风起,满庭红梅飘落,埋葬遍地横尸,花香掩盖了浓烈的血腥气。
崔子玉发现罗刹子的神色几乎称得上温柔。
“他来了。”
白事凄,红事喜,我自人间黄泉去,香烛纸马备花轿,孟婆敬合卺。
白纸红衣,唢呐十里,生也相依,死也相依。
喜乐声声,有悠悠唱贺响起。
“一拜天地——”
第72章
唢呐声还在空中回荡,周围的景象如沙粒般缓缓消解,这是幻境结束的征兆。
木葛生已经完全看傻了。
因为性格和经历的缘故,真正能震惊到他的东西并不多,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他傻眼的次数屈指可数。
就算是当年进城西关遇到阴兵,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震惊,而是怎么解决。这其实是一种在战场上练就的本能,遇到突发事件时不能放纵自己的感官,因为可能只是一个怔忡,你就死了。
但现在木葛生处于一个很微妙的境地,因为除了傻眼,他好像什么也做不成。
他试着把脑子里的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他、柴束薪、成亲。
他和柴束薪成亲了,柴束薪和他成亲了。
他俩在几十年前就成亲了。
成亲的时候他还是个死人。
最关键的是,柴束薪什么都没给他说,就这么瞒着他数年。
……
妈的,怎么会这样。
木葛生心道,冥婚有骗婚这一说么?
“假和尚。”他扯了一嗓子,“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一阵哈哈笑声从幻境深处传来,一个穿着袈裟的虚影跳了出来,“乖徒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废话。”木葛生道:“我那傻闺女说这幻境是老三留给我的,可幻境里根本没有他的存在,只能是你动了手脚。”
他现在对整个山鬼花钱的构造都充满了疑惑,这里面似乎储存的是记忆,又似乎通往另一个时空。阴阳梯中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那时他救下柴束薪,到底是真实,还是另一个幻境?
虽然他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小沙弥肯定悉知一切,这老不死的瞒了他不少事。
木葛生挽起袖子,小沙弥察觉不妙,“你要作何?”
“欺师灭祖。”木葛生言简意赅,“您是自己说,还是让我问出来?”
“……我现在没有实体,徒孙,你这么下手要不了命。”
“我知道,这样才方便,不然您死了我上哪问去。”木葛生笑眯眯道:“我也很久没有肆无忌惮地揍过人了。”
“徒孙你这混不要脸的样子,真不愧是我天算门下出来的人。”
“哪里哪里,都是师父们教得好,我不过继承传统发扬光大。”木葛生道:“所以您打算怎么办?”
“我招。”小沙弥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招。”
“相传山鬼花钱是伏羲所制,其中藏有浩瀚,可以说它是七家之本,也是诸子的根源。”小沙弥道:“每一任天算子死后都魂归花钱之中,化为其中的浩瀚能量。”
“我知道这些。”木葛生打断他,“别整前情提要,直接讲重点。”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缺乏耐心。”小沙弥叹了口气,“我也曾是天算子之一,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天算一脉传承的只是用山鬼花钱起卦卜算的方法,至于它的本源,天算一脉也不曾完全参透。”
木葛生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也没法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小沙弥道:“我的魂魄在花钱中徘徊已久,确实发现了一些蹊跷,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
这是一句禅理——芥子是微小的种子,须弥是庞大的山峰。而在佛法之中,真空妙有,像芥子一样大的空间,也能够容下须弥山,不仅如此,还能容下三千大千世界。
就像莎士比亚的那句名言,果壳之中,亦有宇宙。
木葛生有点明白小沙弥的意思了,“……你是说,每一枚山鬼花钱中,都有一个世界?”
“这只是一个比喻。”小沙弥道:“但山鬼花钱中藏有浩瀚,这浩瀚可能不仅仅是一股能量,而是更为复杂的东西,你通过山鬼花钱看到的幻境,或许是幻境,或许山鬼花钱是一道门,你通过它进入了别的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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