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燃会在交易完成后将这些意识消散的“亡魂尸体”——其实就是个阴气团——留下来,吸收里面的阴气维持生命。
交易透明,公平自愿,童叟无欺。
……正是因为太透明了,也不屑用“坑蒙拐骗”的手段招揽生意,以至于谢燃的生意总是不好。
肚子饿的时候,他喜欢吃辣的东西,辣椒不能果腹,但可以帮助他缓解饥饿的感觉。
话又说回来……
死人生意好久没开张了啊……
谢燃无声地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在家的时候就不用这么饿,可惜他回不去。
张伯还老说他太瘦,没东西吃可不是得瘦么?
他洗了碗,在客厅中支起一块画板,开始干活。
前阵子店里来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向他订了幅风景画。
这种开在高教区的画室,大多数上门的客人都是来买自画像的,但那个客人比较特殊。
首先那身西装看上去质地很好,这让男人更像市中心高楼大厦里的“成功人士”,而不是房价更低廉的高教区的居民,谢燃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边来的。
其次,对方什么参考图都没给,唯一的要求是让谢燃画一幅他觉得“好看”的风景,说是要挂在客厅里。
而且他直接留了一笔定金。
这年头,要求少、给钱痛快的好顾客,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因此谢燃这几天都在画他要的图。
画画的时间过得静谧且短暂,待回过神,日头已经偏西了。
附近的初中放了学,工作的人开始下班,商业街重新变得热闹,谢燃听见画室门口又有女孩子们嬉笑讨论的声音,大概还在讨论“未成年画室”的传说,那些声音会在门口停留半晌,随后离开。
一切喧嚣来了又走,景暄和程成还没有回来。
他画得兴起,懒得动惮,去厨房里舀了两大勺辣椒油当晚饭吃,又坐回去接着画画。
嘀嗒嘀嗒。
墙上的挂钟永不停步,等谢燃再抬起头,竟然已是夜半时分。
他愣了愣。
——所以那两只鬼呢?!是不准备回来了吗??
收留小鬼的第一天,谢燃已经感到头痛了。
难怪这年头的人类不喜欢结婚生崽,带小孩果然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皱着眉搁下画笔,随手扯了件外套,锁上店门出去了。
深夜的商业街和白天完全不同。
附近学生多,居民少,这段时间,大学生大半都放假不在学校,街上大半的店一到晚上就关门休息,俨然一副和学生们一起过暑假的架势,于是深夜便只剩几盏孤独的路灯,在夜风里倔强地照亮一小圈地面。
空气中天然的阴气变得重,谢燃吸了口尚带余温的空气,指尖弹出一簇火苗,循着自己留在程成身上的火焰追了过去。
他像一阵风,刮过夜色中冷清的商业街,路过几所学校,渐渐越走越远,越走越繁华,最后在一个看上去挺高级的小区内找到了发呆的程成。
“不是让你别走太远吗?”
谢燃迈大步走过去,皱起眉。
他发现怔怔出神中的程成对他这句问话毫无反应,就跟白天的时候一样。
那会儿程成是被阵迷了心智,这边小区总没有什么奇怪布置吧?
谢燃只好看向了坐在一旁大树上的景暄:“他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在思考人生吧。”景暄懒洋洋地靠在树上,“刚刚他妈在这儿,我带他进去看了看,看完就这样了。”
甘秋荔?
“大半夜的她——”谢燃说到一半,忽地抿了下唇,“你能不能先下来?”
他讨厌仰着头和别人说话。
“可以。”
景暄话音刚落,下一句已出现在谢燃耳畔,声线压得很低,“晚上太冷了,你能让我贴着么?”
谢燃皱眉,向前迈了一步。
他讨厌肌肤相贴的感觉,无论和谁。
“你看,所以我还不如待在树上。”景暄一闪而过,再一次坐回了大树粗壮的分杈,“大树不会嫌弃我……”
“活的东西你都能接受么?”谢燃问他,“我给你抓条蚯蚓怎么样?”
景暄眯起眼睛:“小雀儿,我警告你——”
他说到此处闭了嘴,因为程成忽然飘了过来。
少年人憋着一腔愤怒,瓮声瓮气地来到谢燃面前:“对不起,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谢燃轻一点头。
“那走吧,我跟你回去。”程成闷声道,“明天……明天再来。”
他不提自己的憋闷,谢燃打量了他一会儿,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窥探他人的秘密是人类爱做的事情,而谢燃不是。
一人两鬼沉默穿越夜色,回到画室,程成无处安放自己的身体,自觉挂回了那片花丛里。
谢燃径自去洗澡。
他偶尔会睡在外面,吸收天地间自然形成的稀薄阴气作为补充,但今夜小孩在家,他就没打算出去。
冲完澡,他边擦头发边从洗手间出来,发现景暄竟然坐在他下午画画的位置,细细看着那幅未完成的风景图。
那是一幅夜景,画中间有一条河,看不清面容的人群团坐在湖边大石上,河面上星星点点,散布着萤火虫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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