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动不了,你把七成功力全压在了护国寺,那地方很安全。”贺眠终于原形毕露,“可若秦夫子知道现在中州城外血流成河,你说他那圣贤书还看得下去吗?”
“你说,若他知道,你袖手旁观,枉顾苍生性命,他会怎么样看你?”
元十五轻笑一声,“苍生与我何干?而且,他不会知道。”
若他还能走出去,他就用老法子让他忘记,若他走不出去了,刚好,元十五会永远从秦临的生命里蒸发。
“是吗?”
贺眠忽然笑起来,笑着笑着,最后竟在癫狂的笑意里落了几滴泪,“我是该说秦夫子单纯呢?还是你俩情深难舍啊?”
贺眠忽然一挥袖指向旁边放着的“李泽”,那尸体逐渐泛活,开始轻微得挣扎起来,元十五可以听到细细的,求救似的信号,“阿元……”
——秦临!
这畜生用妄念镜换了两人的灵识!
“你想干什么?!”
“十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的,在长安街的时候为了鸿鹄之志我自七岁谋划,十四岁时,步步为营,才用了一年就让我相中的小皇帝登了基。”贺眠全然不管脖颈上的力道,继续自顾自说着,“你找了他那么多年,你猜你为何会在偏偏在那年遇见秦夫子?”
元十五周身隐隐浮现的黑气在挣扎,手掌穿过符咒,被火焰舔舐烧焦,一施力就篡住了贺眠的脖颈,“我劝你最好别动他,我可以让他活,更可以让你死。”
“那就一起死啊?”贺眠打了个响指,秦临蜷缩地上咳了两声,“我给小泽陪葬,秦夫子替你殉情,也不错。”
“你可以陪葬,”元十五瞳孔彻底变红,他笑起来,邪气渗进骨血,“哥哥不会死,谁都不能动他。”
元十五手上力度在一点点加重。
很好,他在失控,贺眠满意笑笑。
“阿元!”秦临忍着蛊虫在体内噬咬的难受,慢慢爬起来,“不要杀人……”
“哥哥……”元十五偏头,赤红的目光再看到秦临后淡下许多,他温声解释道,“我不杀他,我就吓吓他。”
秦临终于挣扎着站起来,强忍着道,“左丞相,中州现下血流成河,如此争斗只会两败俱伤,放了元十五,让他先救人,无论你要的是天下,还是陛下,残缺的,终归不好。”
说罢,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短刀,搁在脖颈处。
“你别动他!”贺眠吓到一下后,立马回神,拿刀的可是连只蚂蚁都不愿踩死的秦夫子啊,他在慌什么?
他自信笑道,“秦夫子怎会动手呢?”
“贺丞相若说得通礼,我自不会动。”秦临目光一直落在元十五被符咒舔舐着的手上,看得他心疼,“你也知道元十五于我意味着什么,我愿意为他殉情,自然也愿为他落下屠刀。”
刀刃在“李泽”细白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秦临强装淡定着,此刻指尖却仍有些微颤。
他信神佛,信善恶因果。
却为了那个坏小孩,什么都背弃了。
血腥味儿一流散出来,周围的的亡魂寻着味儿开始往“李泽”身边爬。
“哥哥!”元十五一把将贺眠拉进了屏障,看烈火把他的脸舔舐得畸形,“解开!”
贺眠自也是想护住李泽全尸的。
他让李泽残缺了一辈子,最后若是连副尸骨都保不住,那他们之间,就当真什么都不剩了……
他的脸被火舌舔舐着,血肉快被烧得模糊,断断续续念出符咒后,散着金光的阵仗,豁然崩塌了。
元十五将人丢到一边,忙去将秦临搂在怀里,秦临抬眼看他,那眼神却让他骤然如坠冰窟。
——那眼神像极了西辞,冷冷清清,再看不出其间情绪。
“哥哥……吓坏了吧?”元十五一遍一遍顺着秦临的头发,安抚道,“我的错,我在这儿,我保护你,不怕了啊……”
“元十五。”“李泽”这具身体,即便是秦临用意志在强撑,也很难有很大动作,但元十五还是感觉到秦临轻轻推了他一下,“城外,救人。”
“哥哥……”元十五的话被秦临的眼神堵在口中,片刻才不安地问,“那你呢?”
“我无碍,”秦临道,“去救人。”
他在传说里,生来就是中州的福泽。
可他像被元十五养在园子里的金丝雀,元十五为他构造的现世安稳,在这一刻地覆天翻,假象撕开背后的哀鸿,让他无助又无可奈何。
他想他才不是中州的福泽,只是因为元十五是他的福泽,所以,他可以借他的光,庇护这个地方。
“不行。”周围爬来的亡魂被元十五挥袖打散,秦临忽然拉住他的袖口,那里还有他绣的银莲,“若中州亡国,我亦难苟活。”
分明手无缚鸡之力一个人,却那么会威胁人。
元十五是真怂了。
“别生气,我去救。”元十五终是无奈了,将额头抵在秦临额头上,秦临只感觉他的灵识像被什么层层包裹起来了……
“你又要……”
“这次你得记得。”元十五在他额前蹭蹭,“好了,我七分灵识都给你了,你若出事,我便殉情。”
符咒染尽最后一丝明黄,元十五将人放在安放好,太息台的高阶,他是踩着亡魂一步步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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