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咬果子的动作顿了顿,复而笑道,“也对,阿婆老说我看上去憨得很,说我像她养那只傻狗……”
顾浔的语气,让西辞心里一软,“你若想谈谈,我便听着。”
西辞不知从哪里又摩挲出一个红果子,仔细擦擦递了过去,“最后一个了,不过不太甜。”
顾浔接过的指尖颤颤,眼睫也颤颤,咬了一大口,拧了眉,噎在口中咽不下去,缓了一两秒,方才道,“挺……甜的。”
西辞认真添着柴火,无声无息的。
“我姓顾。”顾浔偏头看着西辞,认真说。却又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实名字,或者乱编一个骗他,可他好像并不在意这些……
“我只记得我姓顾了……”
“我其实是个孤儿……”顾浔吃完果子,随手捡了根木棍,继续埋着头画圈,“或许不是?记不得了。爹娘早没了,我打小是阿婆养大的,后来阿婆也没了。六岁的时候被婶婶卖给了个大户人家,再后来就被抓到这儿了……辗转得太多,好多事都忘了。”
顾浔把自己看过的感人故事笼统汇总,再情真意切说出,使着西辞最受用的苦肉计。
西辞认真听他说,火光柔柔的,暖烘烘的。
“都怪那魔尊!”顾浔咬咬牙,语调多少带几分恨意,“非把我抓到这里!遭受这非人的待遇!”
西辞自然知道这少年是在言说自己被魔尊炼化了身体,经受非人痛苦,还要被囚禁在这里作人替身。
安慰似的,他抬手轻轻落在顾浔肩膀上,又轻轻拍了两下,“孩子,活着的意义很多,恨意是最痛苦的。”
顾浔偏起几分头,恰巧瞧见西辞眼里一闪而过的几分落寞,西辞许是太累了,梳得整洁的发式,此刻额前落下几缕青丝,带点凌乱,与平时不同的好看。
关于西辞成神前的设定,游戏里介绍得很少,他都经历过什么,才变得如此冷清强大?顾浔没去想过。只知道现在自己遇到这么点儿糟心事,就已经够焦心的了。
他想和这仙君交朋友,想用西辞最吃的苦肉计。
西辞作为全游最大万能奶妈,活了几千年,弟子无数,最喜欢的事就是捡些可怜人回家教养。
顾浔想做那个被他捡回家的人……
如今,这人一句轻轻巧巧的话,但把自己苦楚道了无数,顾浔失策,被反将了一军。
一时不知说什么,他想安慰他,可找不到话,只能笨拙岔开话题,“哥哥,你头发乱了。”
“失礼了。”西辞应一声,侧身偏转过去,可洞中地方就那么大一点儿,顾浔还是能把他半边光照的侧脸看真切。
西辞抬手解开头发,那笼青丝垂落下来,落几缕遮住了一半脸,帩头被他刁一点在唇间,抬起束发是丝质衣袖落下来,漏出一节白玉一样的手。
顾浔晃了眼,忙偏回头,拿木棍在地上画圈。
“给。”被那清澈声音唤回神,顾浔眼前出现只细白的手,手里……拿着半截素色发带,竟是从他的发带上断下来的。
“束起来,舒服些。”
顾浔看看自己垂散的头发,的确闲得有几分颓,便伸手接过来,道了声,“谢谢。”
可他一大男孩,哪里会打理那么长的头发,胡乱抓抓,却怎么也绑不上,原本柔顺的头发,都快被他绞缠得解不开了。
西辞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拿过顾浔膝上的帩头,温声道,“偏过来。”
“哦。”顾浔乖乖照做,挪一挪,端正坐在西辞面前。
手下意识轻轻篡着衣袍下摆。
西辞指尖插进他的头发,轻轻柔柔的。
顾浔头发很软,滑散下来,又被西辞轻轻笼好,最后高高束起。
这小少年,五官虽是炀北魔尊的样子,但眉眼稚气得很,化了小形,更带几分稚气。
精致又英气。也是个顶好看的人。
西辞算是活了几千年了,带过多少弟子都记不得了,于他来说,都是些小孩子。有些事,只是顺手而已。
束起头发果然舒服了好些,也显精神,顾浔仰着头,长发潇洒坠脑后,他傻傻问西辞,“我帅不帅?”
西辞笑笑,没说话。
顾浔便以此逗人,故意装傻,“这就是传说中的……结发?”
“……不是。”西辞开了口,又有些局促,也胡乱解释,“这叫互帮互助。”
*
炀北魔尊平时本就不爱管事,什么都是大祭司在安排,现在魔尊苏醒,炎岭山下都忙得不行,要躲藏个半日不算难事。
正午至,百鬼颓。
炙热的日光把炎岭每个角落的鬼魅都照得无处遁形。
阳气最盛的时候,鬼魅们为了尽量减少日光的灼伤,能躲的都会躲起来,不能躲的,巡查起来动作也要迟钝些。
无生塔前,大祭司设下的符咒阵被风吹得卷起,看门的守卫昏昏欲睡。无生匾上只有无生两字,哪里还有那诡异的铃铛。
顾浔老实跟着西辞,不给人添麻烦。
西辞处理起门口那些东西来都很利索,但还是老样子,不伤人性命,只打晕了,所以撑不了多久。
塔内十七层早已躁动非常,鬼魅被五位法师联手处理了大半。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刻挣扎都是在增加生还的几率。
厮杀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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