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臣很失落地看向他,而后他的目光又在景旼身上停了半刻,他沉声道:“若是孝仁皇帝还在,这天下绝不会是这个天下。”
景泠闻后冷笑了一声,讥讽道:“这天下若还是他的天下,只怕如今我朝百姓,便都要跟着那匈奴姓了。”
那头发胡子花白的文臣见他是半点也听不进劝,恍惚间却滑坐在地,目光悲切地落在了景旼的双腿之上,而后微微摇头,深深地叹了句可惜。
他看着景泠离去的背影,低声道:“这天下,只怕是要毁在你手上了。”
皇帝命令萧行山将景旼五花大绑吊起来之后,景泠便俯身抽出了墙角那浸泡在盐水中的长鞭,而后用尽全力地甩在了景旼的后背上。
这一下打得确实狠了,但景旼却只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哼。
景泠赤红着眼,一字一顿道:“朕只要你的一句求饶,便可以放过你,让你明日痛快一死。”
景旼不吭声,生生又受了他好几鞭子,皇帝便愈打愈狠,那一鞭子下去便是皮开肉绽。
即便是隔着一层衣物,一旁的萧行山也能想象到,那衣物之下究竟是何种光景。
“哑巴了?”景泠口中问着,手上却也没停,“朕问你,你究竟将叶小舟藏哪了?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这连续几十鞭落下去,若换做是普通人,只怕是已经晕死过去了,但景旼这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的唇角微微一弯,反问道:“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瓷花瓶子,陛下有什么可担心的?”
皇帝的脸色愈发阴冷:“你若是好好交代了,朕还能叫你们死在一块,若是叫朕自己寻到了他,朕一定会将他贬为奴籍,送去花楼中当贱娼,叫他生不如死,最后再将他剁碎了丢到乱葬岗去喂野狗。”
“陛下的手段真是狠毒,”景旼不知何时咬破了嘴唇,口舌中泄出了一丝血腥气,“可那和我又有何关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护国寺中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寂寥无声。
叶小舟坐在桌案旁,耳边是随着外头的风声偶尔传来的颂念经文的声音与面前灯花燃烧的滋滋微响。
“少爷还是早些歇下吧,”陈梦初出声劝道,“如今已经是五更天了,再熬下去人都要熬坏了。”
橘金色的灯火给叶小舟的眉眼烫上了一层金边,他很少有这样愁眉不展的时候,这样的愁容与他像是格格不入的。
叶小舟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偏头问成晓风:“外头怎么样两位?有没有景旼的消息?”
“奴才去问问外头那些师父们。”成晓风应道。
叶小舟点了点头,而后成晓风便旋身出了厢房。
紧接着他盯着眼前如豆般的灯火,略有些恍惚地发起了呆。
方才他们原本都藏在那甬道中一声不吭,忽然那顶上的马厩里传来了一人刻意压低嗓子的声音:“出来吧三位。”
他们三人都没有吭声,随后便听那人又道:“王妃请且宽心,奴才是站在王爷这边的。”
叶小舟心想他能一下找到这里,又能准确地说出他们是三个人,想必是提前与宁王通过气了。
就在此时,成晓风也在他身后开了口:“走吧。”
就在三人前脚接后脚出去后,那人便立刻朝着外头大喊道:“弟兄们,找到了!人在这里,别让他们跑了!”
叶小舟原本还有些发懵,却被陈梦初与成晓风一左一右地架着往外跑,最后他们自然是毫不意外地被兰涉的人捉住了。
兰涉甫一瞧见他,便朝他笑了笑:“小舟,你怎么没听叔叔的话呢?叫你往偏门去,你却窝在这,真是不听话——将这三人通通绑了,带走!”
最终三人都被五花大绑,塞进了马车之中。
然而等到马车一停,他们便就在这护国寺的恩客厢房之前了。
成晓风若有所思道:“想必是王爷的人,将马车掉了包。”
回忆到这里,叶小舟忽然从腰带里掏出了宁王送他的那块丑帕子,这是在地牢中时,宁王临走时硬塞进他腰带里的。
还在他耳畔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本王送你的东西,你定要好好珍藏。”
叶小舟将那绣帕打开,而后在里头发现了一张揉成一团的字条,他立刻便将他纸条抚平了,而后借着灯光扫了一眼。
上头的字迹清秀俊逸,显然是出自韩修平之手,内容也很简单,只一句话——若出了意外,便去找护国寺方丈。
后头便是叶弘方藏身的那座庄子的地址。
他紧紧捏扯着宁王送他的这块丑的脱俗的绢帕,直扯得上头原本就没锁好的线都被他扯松脱了。
什么叫做“若出了意外”?
陈梦初虽然识不得几个字,但瞧见叶小舟的神态,也能猜到上头写的定然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她出言安慰道:“少爷,宁王的手段 ,您也不是不清楚,想必是不会有事的,您也不要太忧心了。”
见叶小舟没有回应,陈梦初忽然又赌气道:“即便他出了意外,那也是活该,咱们回江南去找叶老爷,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也很好。”
她话音刚落,便见成晓风忽然推门进来了,而后他转身关上门,走到了叶小舟的面前。
“那些师父要么说不清楚,要么就不愿多言,”成晓风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奴才最后碰到了方丈,方丈说……王爷不会有事的,让您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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