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茂密荆棘丛的黑褐色纹路几乎铺满整个肚子，这不像是怀孩子的样子，到像怀着某个怪物。
    阿奇尔说：“这件事我还没告诉他们，只有我和朱迪斯知道。”
    见克莱尔神色如常，也没有半点恐惧的抚摸肚子，朱迪斯惊讶：“我还以为你是沉睡后长纹的，原来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了，为什么不说？”
    “我没事。”克莱尔回答。
    “克莱尔，你不明白你可能感染了虫疫，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你才一直没发作。”朱迪斯的嗓音有点悲伤。
    “我知道的。”克莱尔还是温和的回答，眼里没有一点意外，她早就在泰伦斯那得到答案了。
    “也不一定，还只是猜测。”阿奇尔在边上解释，“比我还聪明的虫族用它们最先进的设备替你检查过，它们也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孩子释放出来的病毒，毕竟历史上也没这种类似的例子。”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死在分娩中。”克莱尔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平静至极。
    她转过头望向转移到对面床上的伊莱伽，看着他安静俊美的睡颜，她低声说：“等卡修斯回来了他可能承受不住，到时候还要你们劝劝他。”
    “克莱尔。”朱迪斯握紧她的手，咬着牙道：“你不能死，绝对不行。”
    “我当然不想死。”克莱尔疼发白的脸扬起笑容，“我会努力活下来，只是说万一失败...”
    她顿了顿，偏头看向阿奇尔，“那就等孩子长大一点...让卡修斯带他回到我的故乡让我的母亲带一段时间，也把我的骨灰一并带回去安葬，孩子要伴随她走出悲痛。”
    “喂，你一定要现在交代遗言吗？！”朱迪斯的语气变得恶狠狠的。
    “只是以防万一我无法从分娩台上下来，而卡修斯还未苏醒。”克莱尔郑重的对阿奇尔说：“你必须把我的话告诉他，他会理解的。”
    “如果这个孩子不想伤害你，我认为你就能活下来，你认为呢？”阿奇尔问。
    “他爱我。”克莱尔毫不犹豫。
    当他只是一团肉球毫无预兆出现在她的身体里，当她感受到他成型的双手触摸她的子一宫，当她听见他强有力跳动的心脏，她就知道她不能失去他。
    医疗室的空调开的低，巨大隆起的肚子很快感受到了凉意，一阵细小的鸡皮疙瘩从手臂上钻了出来。
    “我想换个暖和点的地方。”克莱尔说：“别在这，我不想把这当成产房。”
    “孕妇最大。”朱迪斯憋下眼泪强颜欢笑。
    跟克莱尔聊了这么久她都没敢让她照照镜子。
    将近一个月的休眠让她只能靠营养液的输入度过，但大部分的营养都顺着血液供给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本人并没有吸收到多少，她现在瘦的连肋骨都凸出来了。
    对自己现在这副过于孱弱的身体，克莱尔也没有太多的意外，曾经患癌的她焦黑干瘦的像尸体，现在只是瘦了一点而已，并不难接受。
    转了一间病房后，所有认识她的雌性兽人们已经斐吉等人都来了。
    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不加以掩饰的心疼，每个人都一副恨不得要替她承受一切痛苦的样子。
    “等你生产完，我去地球给你抓几只大公鸡补补。”玛蒂娜坐在床边拆开一只特质的营养液递给她。
    “口服比输液好。”她意有所指的说。
    克莱尔喝了几口，是加热过的苹果汁味，她猛地想起家中玻璃房内的那颗苹果树，连忙询问了玛蒂娜有没有叫过人去保养那棵树。
    “放心吧，我昨天还摘了几颗苹果回来，晚上拿给你吃。”玛蒂娜说。
    “克莱尔，你感觉还好？在精神世界遇到指挥官了吗？”斐吉见她枯瘦的模样，迂回的换了个问法。
    “他很快会回来。”克莱尔脸上不自觉出现笑意，看着斐吉干干净净的面庞，她又说：“你的脸伤治好啦。”
    “当然，我可不能破相。”斐吉指了指自己的脸，“以后还要靠它找老婆。”
    克莱尔笑出了声，“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对待感情。”
    布德靠在门边，自以为关心的说：“你看上去被折腾的够糟糕的。”
    罗里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不会说话就滚出去。”
    布德被踹走，克莱尔靠在蓬松柔软的大枕头上跟他们每人聊了几句，期间来了几波震痛，临近生产，雄性兽人们也不好过多打扰她，纷纷退了出去。
    几名有生育经验的雌性还陪伴着克莱尔，阿奇尔将生产要用到的医疗器具都搬了进来，几名知识储备丰富的虫族在一边随时待命。
    期间、克莱尔支开所有人单独找阿奇尔谈了一次话。
    前面有虫族在她不能说太多，现在只有两个人，她对他认真道：“我要你在我生产完后全力投身穿梭机的修复，如果我在分娩中幸存也没有感染虫疫，我希望在孩子断奶后你隐瞒所有人将我送回地球，你可以拥有那个年代的某个坐标点，但不要留下我的痕迹。”
    “为什么？你竟然想离开指挥官跟自己的孩子？”阿奇尔大为震惊，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那个时候你什么都拥有了，权力财富所有你想要的一切，你为什么要离开？！”
    克莱尔面上带笑，平静说出自己的第二种结局。
    “我不希望卡修斯看着我老去，看着我老态龙钟的模样说爱我，我也不希望我的母亲临死前也见不到我一面，我已经付出了全部的爱情和部分生命给卡修斯以及我的孩子，剩余的时间我需要陪伴我的亲人。”
    “他们老有所依，依靠的是我。”
    第220章 绝望的分娩
    “平凡绝望的人生有过二次生命，拥有爱情和挚友，现在还有完美的孩子，我认为足够多了。”
    “我不能...”阿奇尔还是无法同意下来。
    克莱尔打断他要说出口的拒绝，将和平的果实抛给他，“如果我活下来，那作为交换我会说服卡修斯废除兽人帝国所有不平等的法律，包括人族的不平衡条约。”
    霍普的存在就是保护雌性，保护那仅有的一片和平绿洲，在那生活的人民都拥有相同的信念，她知道阿奇尔不会拒绝。
    “你把平等还给了那些雌性，那繁衍问题呢，还是会爆发冲突。”他的语气果然犹豫了。
    “和之前说过的那样，你去往地球不管是动物也好女人也好，你可以将他们带回来解决问题。”
    靠在身后的蓬松枕头有点塌了，克莱尔反手过去调整了一下，又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永远不能违背妇女意志，甚至是之后改造而成的健康兽人，她们必须完全服从自己的内心做出选择来到这里生活。”
    “当然，坐标点来之不易，我知道该怎么遵守规则。”阿奇尔完全偏向了她，他的思想与她结合，他提出最后一个希望，“如果你能让女人们恢复自由公民身份，让她们地位平等，这里就会是天堂。”
    “我答应你。”克莱尔伸出自己白皙又瘦的手，“合作吗？阿奇尔。”
    “合作愉快。”
    谈话结束，克莱尔隆起的肚子又动了动，她用手轻轻压住拍了拍，温声道：“你得让我活下来啊，宝贝。”
    像是听懂她的话，他又动了两下就停止了。
    ——
    玛蒂娜抱着一堆清洗干净的婴儿服饰和孕妇用品站在门口，看着长廊上快挤满的人，惊讶道：“这么晚了，你们还不去睡吗？”
    “睡不着，又过来了。”斐吉背靠墙面，双手抄兜，目光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见他表情凝重，玛蒂娜把东西放进准备着的医疗推车里，转过身道：“克莱尔的状态还不错，她现在还要洗个澡，你们放心去睡吧。”
    “在这等。”斐吉难得的坚持，“那是指挥官的妻子和孩子，我必须第一时间知道安危。”
    各个角落里站着的兽人们都与他是一个想法，玛蒂娜又看了一眼长椅上坐着的几名雌性，缩在椅子上的旺达率先说：“她保护了我们不止一次，我要在这祈祷她平安。”
    抱着孩子的朱利安轻声说：“我也是，善良的克莱尔会活下来的。”
    玛蒂娜只好吩咐琼斯，“去拿点薄毯过来，别让她们着凉了。”
    ...
    克莱尔在朱迪斯和玛蒂娜的搀扶下站到花洒下面，适宜的温水从头顶淋下浇灌着她瘦骨嶙峋的身躯，肚子上的纹路丑陋不堪。
    刚刚路过镜子时克莱尔就看见了自己摇摇欲坠的样子，玛蒂娜还宽慰她道：“其实也没有太糟糕，以后还会胖回来的。”
    “嗯，还能接受。”克莱尔的脸被热气熏的有些红，她不好意思的说：“麻烦你们给我洗澡了。”
    “这很正常，你都躺在那一个月了，总要洗干净迎接新生命的。”朱迪斯接上话，一手牢牢扶着她，一手在她脊骨凸出的后背上用泡沫轻轻揉搓。
    克莱尔低下头，“我比较担心我没有足够的力气将他生出来。”
    相比皮肤撕裂的危险，她还担心自己的盆骨到时候会直接碎掉，她太清楚自己的骨头有多么脆弱了，她的下半身估计还会直接断成两截。
    “努力吧克莱尔，不到关键时刻我们谁都不想对你进行剖腹产，谁知道这些肚皮上的黑血管裂开会发生什么。”
    玛蒂娜刚顺畅的把话说完，就接收到朱迪斯的一个眼色，她的嘴巴立马闭上，神情变得懊恼。
    她补救的说：“总之不要担心克莱尔，就算有意外阿奇尔也会第一时间为你施行手术。”
    “差不多了，帮我拿下毛巾吧。”克莱尔呼了口气。
    推开玻璃门，朱迪斯走到外面去拿她的浴袍，克莱尔跟着踏出来站在毛茸茸的地巾上，她刚要伸出手去套那件米白色的浴袍，下身忽然羊水破裂，混着血液的半透明液体顺着腿根落在白色地巾上。
    “咔嚓。”
    一阵不明显的骨裂声响伴随玛蒂娜的紧张叫声，剧烈的疼痛让克莱尔维持不住站立的姿势就往一侧倒下。
    事情来的又快又突然。
    “克莱尔！”朱迪斯在一瞬间丢开浴巾扑过去将她拉住。
    事情还真如她前几分钟所想的那样，瘦弱的身躯不满足孩子的出生要求，她的某处骨头裂开了。
    克莱尔的目光痛苦又无奈，她整个人跌坐在纯色地巾上面，鲜红色血液很快从身下蔓延开。
    玛蒂娜立即起身往外冲，高喊的声音充满惊慌，“阿奇尔！！阿奇尔！！快来！”
    听见她惊恐的大叫，外面安静等待的众人顿时沸腾。
    看着玛蒂娜满脸泪痕的冲出来，斐吉立即直起身将手从兜里拿出来，“她要生了？！”
    “对，要生了，我还没见过哪个孕妇的羊水是血做的。”玛蒂娜说的话都开始哆嗦了，“阿奇尔呢？”
    “他忘记肾上腺素了。”斐吉立即就要去找他来，罗里先他一步迈开腿去找人。
    “求求了，快点吧，克莱尔不太好。”玛蒂娜的肩膀抖动，抬起来的手准备擦眼泪，动作定格，又被手心里无意间蹭上的血液给吓到。
    琼斯拿了一条薄毯盖在她身上，在她肩上拍了拍，“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没有生育经验的玛蒂娜没见识过这种场景，但不妨碍她对朋友的奋勇和关心。
    她推掉毯子，推着医疗推车，“我进去了。”
    惨白刺目的灯光下，克莱尔的双腿在分娩床上被无情打开，像是开了闸的血液不断滴在地板上炸开花。
    “这孩子一直在她的肚子里搞破坏，快点啊阿奇尔！把他弄出来！死的也行！”朱迪斯大声催促。
    阿奇尔和几名虫族各自紧急分工，克莱尔没什么力气尖叫，大量的失血让她感觉很疲劳，下身的疼痛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厉害，不知是不是痛麻木了。
    虫族们料到她会有严重的大出血，大量的血袋已经在边上准备就绪。
    “耻骨断裂，他的脑袋可真大，还有一层透明的胎膜阻隔。”阿奇尔快步走到克莱尔的右手边，卷起她宽大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