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上无一处不痛,痛到甚至有些麻木,叶瑾出神望着犹在轻轻晃动的幔帐,只觉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迅速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
太累了。
这一年,她吃尽苦头,使尽浑身解数,到头来,却是这般结果。
她像个供人发泄的玩意儿,他高兴了,就予取予求,不高兴便要折磨她、甚至杀了她。
喜欢?如果这就是顾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那她对他的恨,都能算是爱了。
幔帐围起的方寸天地间,叶瑾对着眼前昏暗渐出了神,脑中猝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样的苟活,真的还有意义吗?
***
那日之后,顾筠再未出现在林曦院。
彩云伺候着自家夫人,看着她身上的伤一点点好起来,短暂萎靡的精神也渐渐振作。
是啊,除了振作,又能如何呢,这都是命。
彩云心中叹息,以手背试好茶盏温度,放在女子面前,见她在看春兰剪窗花,便凑趣问要不要剪两张打发时间。
“快过年了吗?”叶瑾问,未好全的嗓音依然带着沙哑。
“已腊月初七了,夫人,”彩云笑道,“前头膳房在准备腊八粥,明儿个可得早起,否则见了太阳便讨不到吉利了呢。”
叶瑾点头,示意对方将剪子和纸递给她。
剪纸的剪子头部圆润,刃钝得很,她坐在榻边,目光仔细从手中剪刀上流连而过,然后垂眸,专心剪起了窗花。
“既要过年,院里每人添一月的例银,从我的私房中出,”叶瑾一边剪窗花,一边温声道,“还有我的妆匣,将它拿出来,你们从里面一人挑一件。”
挑夫人的首饰?几个丫头纷纷推拒。
“叫你们拿着便拿着,我又不差那几件,”叶瑾搁下剪了一半的窗花,亲自取了妆匣,然后从里面挑选起来,“春兰衬金色,这支金丝戏蝶簪戴上定好看,彩云皮肤白,正适合这种玛瑙坠……”
越说越多,最后每一个丫鬟竟都被足足塞了三件首饰。
没有姑娘不爱俏,几人虽都会推辞,但在叶瑾的劝说下,还是欢欢喜喜收了戴上。
“我记得春兰你年纪似是她们中最大的?”叶瑾问。
“回夫人,奴婢转过年就十八了。”春兰回答。
“二九年华,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叶瑾点头,温柔一笑,道,“我将身契给你,你归家嫁人吧。”
春兰一愣,立马便要跪下表忠心,却听叶瑾回头朝夏荷道:“我记得你只比春兰小一岁,不若和她一道走,也好有个照应。”
这下,愣住的成了夏荷。
二人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可惜叶瑾已铁了心要将她们送走,谁劝都无用,于是三日后,一高一矮两个丫鬟背着包袱含泪接过沉甸甸的赏银,离开了侯府。
“秋菊你喜欢花,以后去花房专心搭理花草。”打发走了春夏两人,叶瑾朝旁边的小丫头吩咐道。
于是,秋菊也走了,一夕之间,林曦院只剩下了彩云一个大丫鬟。
“奴婢不走,”相比前面三个好打发的,彩云只摇头,咬牙道,“奴婢、奴婢是侯爷安排来伺候夫人的。”
“那你便留下吧。”叶瑾点头,淡声道。
这个腊月格外冷,管家安排了好几批新丫头来让叶瑾挑选,都被她以不合眼缘为由拒了,加之顾筠上次发了火后一直不见来,林曦院逐渐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下人们偷偷传,瑾夫人已失了宠,对此,叶瑾一笑置之。
顾筠一定会再来的,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不过这次,她要做那个釜底抽薪的人。
越接近年关,府内越发忙碌,彩云一人分.身乏术,叫了个粗使婆子来支应屋外之事,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日不巧,粗使婆子竟生了病,上吐下泻从床上爬不起来。
“夫人且稍等,奴婢去取午膳来。”彩云焦头烂额,说完小跑着出了院子。
空庭寂寥,后面耳房隐约传来婆子痛苦的呕吐声,叶瑾垂下眼,阖上门,将门栓挂好。
她从箱子里翻出腰带,两根并做一股,飞快串联打结,然后踩着凳子将腰带高高甩过房梁。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这样的日子,教人看不见一丝希望。
她真的太累了,累到连呼吸都觉得费劲,不如就此睡上一觉,将来到古代的四年,当作大梦一场。
只是答应碧鸳之事,她怕是做不到了。早知道该拉下脸面去求顾筠,大不了多陪他睡两觉,多玩两个花样,反正她主要的用处便在床上,也不差那几次。
将脖颈放入绳索那一刻,叶瑾以为自己会想起来到古代的诸多回忆,但她闭上眼,脑海中划过的却是那年夏天,自己坐在窗明几净的阶梯教室中,翻开面前厚厚的《民法总则》。
她不是个合格的法学人,在这个蛮荒世界的折磨下,她已变得面目全非了。
好怀念啊,那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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