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吟闻言就下意识要说她的事，但是看到路灯下的女孩子淡然的脸色，忽然就止住了口中的话。
    凌漾歪头，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了解地笑问：“你是不是又想劝我谈一个？”
    施吟粲然失笑，收回目光，“本来是想，但是忽然就不想了。算了，都说过那么多次了，其实这个圈子确实像你说的，大部分有些浮浪，对你来说一个人其实要潇洒多了，也没有那么多风险，那就没必要去和谁谁在一起冒险。”
    要是以前凌漾就点点头附和了，虽然她此刻也下意识想点头，但是一想到后面跟着的男孩儿，就控制住了动作。
    她仰仰头看天上透过梧桐树叶坠落的月光，不知道是因为他在，她第一次没有觉得一个人也很好的想法；还是……只是他在，她不好这么直白地点头，会伤了他。
    施吟不知道她心里想的，转头聊起了别的。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到后面，几米外的周颂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睛偶尔扫一眼手机上的群聊。
    路没走完，尹贺的车子就到了，和两个住在这的人随意说了两句话，说有空一起吃饭什么的，末了就接走老婆掉头离开了。
    凌漾转身和周颂回去。
    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晚风穿过周身，撩拨着她的裙摆不时拂过他的运动服，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转头看不到那辆黑色宾利了，凌漾收回目光时顺着抬手去挽身边男孩儿插在口袋里的手臂，人靠近了他一分，歪头瞧他在路灯下晦暗不明的脸色：“怎么不跟我说话呀？说你和女朋友是玩玩的，生气了？”
    周颂回神，微阖下眸对上她探究的视线，末了一边把她换到路边里侧走着，一边摇头，“没，在想事情。”
    “真的？”凌漾重新挽上他另一只手的手臂。
    周颂点头，拿下她的手，抬起手臂将她揽住。
    虽然已经初夏，但是晚上梧桐树下的风吹着还是凉。
    他云淡风轻地调侃：“我还不知道你。”
    凌漾：“知道我开玩笑的？”
    他微微低头，对着她一字一顿道：“知道姐姐，才是玩玩的。”
    “……”
    凌漾唇角深深一抽，去掐他的腰。
    他笑着把她深深卷入怀中，低头亲她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一口，“我说得有错吗？姐姐玩我，还让我背锅。”
    凌漾笑意灿烂：“对不起啦，我们家阿颂。”
    周颂忽然略微收敛了笑，仿佛天上的月飘过一层云，笑意朦胧起来，浅浅淡淡，不达眼底。
    凌漾注意到了，就意识到一个致命的点，他其实是在开玩笑的，或者说他希望她他当他是开玩笑的，结果她忽如其来地说对不起，一下子就说明他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是在玩的。
    凌漾心里吹过一阵咸湿的海风，有些凉意，有些涩气。
    看着男孩儿不知不觉正经起来的脸色，定定看着漆黑的路，揽着她好像无事发生般地走着，她有些不自在，嗯，极度不自在。
    想了想，她换了个话题说话：“你刚刚，说在想什么，阿颂？”
    他沉默片刻。
    那会儿路上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沉稳与轻巧的声音伴着海风，树叶声，温柔地在夜色里飘散。
    一辆车子开过，让这份沉默没有显得太过突兀。
    等到那阵引擎声跑远，周遭又恢复了静谧后。周颂说：“我想，换个地方住。”
    凌漾眼帘微动，抬起眼皮看他。
    他好像上个月刚在一起时就和她说过这个事了，但是她自始至终没问出来他为什么在这好端端的大房子不住，免费的不住，离医院那么近也不住，非要出去一个人。
    眼下她也自然而然忍不住问：“为什么呀？你不和姐姐两人世界了？”她调侃，“你走了我怎么办呀？孤单寂寞冷。”
    周颂没有笑，语气还是很正经，说：“你也……别在这住好不好？”
    “嗯？”凌漾想起来他刚刚故意撞到杯子打断她和施吟的谈话，就是不想要她跟他姐说她暂时就在这住了。
    凌漾表示：“我不在这住也行啊，我回家去住，我房子都收拾好了。”
    周颂：“我们自己住。”
    ？？？？
    凌漾脚步慢了一拍，随即缓缓站停下来。
    周颂被迫也停止了脚步。
    两人站在梧桐树下的一支四角路灯旁，橘黄色的灯照在男孩儿的脸上。
    凌漾背着灯，恰好能看清他此刻清晰抿着的唇，覆上一层剪影的高挺鼻骨，长睫分明的桃花眼。
    眼底认真的神色也很清楚，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鲜亮的一盏灯，只是他深深抿着唇，没说话，神色又似乎明显透着一股犹疑，不敢确定地问她。
    凌漾眼珠子转了转，不太确定地确认了句：“你想，和我住？我们一起住？不在这？”
    “嗯。”
    “为什么不在这啊？你想……和我同居，我们在这也一样啊。”
    周颂嗫嚅了下唇瓣，没有马上说话。
    心里的话不太适合马上脱口而出，或者说在这个时间点。像她不敢跟施吟说两人的关系一样，他也有一些不敢说出口的话。
    凌漾不解地挑了下眉尾：“嗯？怎么了？”
    周颂回身，随口拿了个理由说：“在这不方便，我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过来了。”
    凌漾下意识一笑，弯着眼睛，语气轻松：“她八百年来一次，你放心她来这一趟后，至少半年里都不来了，她过几月都要生了。”
    周颂摇头：“我还是想自己住。”
    “为什么呀？你有钱没处花吗？”凌漾实在不理解，“你还是学生呢。”
    周颂往前靠近，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直至看不清她粉白的脸颊，只能看到女人漂亮的凤眸闪着湿漉漉的光。
    他偏头附在她耳边，张口，炙热的气息钻入她耳朵中：“我就想跟姐姐，真正的两人世界。”
    “……”凌漾红唇高高扬起。
    周颂偏了下头，期待的眼神投入她妖艳的眸中：“嗯？你跟我住吗？姐姐。”
    “……”
    凌漾忽然有点害羞，歪了下头，直勾勾地和他对望。
    这个距离与姿势，风也鲜少从两人之间窜动。
    她声音轻细，娇俏地问：“你这，是在问你女朋友，要不要跟你同居呢？”
    他直白点头：“对。”
    凌漾心一动，看着夜风中俊逸帅气的一张脸，心痒痒。
    说实话认识这么久，大半年以来，他都没有这么直白过吧。
    只是要是答应了，好像这层关系就迈了一大步了。真真正正住在一起，和现在玩玩闹闹的就肯定有些不一样了。
    周颂伸手捧起她的脸，女人脸上被风吹得四下飘散的头发在他指尖拂过。
    凌漾屏住了呼吸。
    男孩儿诱惑性地挑了挑眉：“嗯？姐姐，和我一起住。”
    第46章 养姐姐。
    冰凉的夜风抵挡不住周颂的话带来的炙热温度。
    凌漾知道没办法拒绝, 她说不出口。
    所以她说：“我考虑考虑。”
    那一刻，风似乎静止了下。凌漾的心口也仿佛漏了两拍，不太敢动, 眼睛眨也不眨地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他脸色平静, 虽然没有很欣喜的表情，但是也不算太失落。
    认真的眼神对上她的视线，交织了两秒后, 他徐徐点头, “好。”还浅笑了一下, 说谢谢姐姐。
    风又肆虐起来了, 周颂揽着她往前走。
    凌漾试探性地先问了他一句：“如果我不和你……一起, 那你怎么办？阿颂, 就继续在这住吗？”
    “还是搬走。”
    “为什么？”
    “自己住, 也挺好的。”
    这答案, 有同于无，但是凌漾莫名感觉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这小子玩闹的时候不怎么正经, 可有事的时候是她也比不上的正经，根本没办法在他嘴里撬出来什么话，稳重着呢。
    只是凌漾想起来刚刚他和施吟吵的时候, 随口说的那一句, 要是分了他以后就不结婚了。
    她歪头看了看身侧的高大身影。
    周颂低头, 眼底含笑：“怎么了？姐姐真不稀罕和我住啊？”他状似云淡风轻地轻叹, “那你就……回家去住吧？我可以去找你。你如果继续在这住, 我跑来要是我姐知道了, 咱不是说不清了吗？你又不想被她知道。”
    最后一句话, 凌漾心一扯, 深深觉得对不起他。
    “要以后分手了，你该不会真不结婚吧？”她问。
    周颂盯着她的笑意不减，但是凌漾没来由看出他笑意只是浮现在表面，根本没有进眼里。
    一会儿周颂转过头，漫不经心道：“咱俩好好谈着呢，说这些干什么？我还能跟你说我分了就和别人结婚生子，恩恩爱爱啊。”
    凌漾嘴角一勾，没有说话，嗯，有理有据，只是她就是觉得他一直在假借玩笑话说真话。
    凌漾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在挣扎着要不要和他一起住，理智上觉得不能，情感上疯狂地想答应他，知道不答应的话，她家阿颂心情真的会很低落，至少低落一段时间。
    可又怕答应了他，一段时间后，他还是免不了这个结局，还更加失落。
    今晚的充州风尤其大，让人分不清季节，心绪也被吹得紊乱。
    回家后两人就没再提这话题，甜甜蜜蜜一起看电影去了。
    后面短时间内也都没有提起这个事，周颂在耐心等她给他答案，边等着边认真工作。
    凌漾其实也没考虑太久，她这人，其实本质上骨子里奉承的就是及时行乐，所以在考虑到就算两人不会有结局，但至少也要一两年后才会分开的情况下，她还是不想现在就跟他扯明白。
    如果要这样，一开始真就不要给他希望在一起，而往后的结果，其实她知道，周颂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