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说过，要问爸妈的问题。

    爸爸蹲下来，用手抓住我的头发，抬起我的脑袋。

    他的表情好可怕，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他说。

    你为何不去死呢？

    你这个小杂。种……

    我哭了。

    我不敢大声哭，因为爸爸怕邻居听到，所以会打我。

    我只能小声哭，不出声的哭。

    其实我很少哭的。

    只是爸爸这样骂我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哭。

    因为他这样骂完我，就会开始踢我。

    把我踢得站不起来以后，他就会进去打妈妈。

    把妈妈打得遍体鳞伤以后，他就会睡觉，或者再出去喝酒。

    妈妈受伤了，她就会用更加讨厌的眼神看着我。

    一切都像是一个永远打不破的循环。

    我一直在这样的生活中，像一只可怜的小虫子。

    上学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是爸爸让我去上学的，因为他说邻居的孩子都去了，如果我不去，会很奇怪。

    我喜欢爸爸，虽然他总是打我，但我可以上学，可以看很多有趣的图画书，可以听老师讲故事。

    我也喜欢妈妈，虽然她总是骂我，但爸爸没打她的时候，她也会温柔的抱着我，小声的哄我睡觉。

    我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开心。

    但如果打我能让他们开心一点的话，那我被打也没关系的。

    家就是要和和睦睦的，我希望爸妈开心。

    可是。

    爸爸把妈妈杀了。

    爸爸说，妈妈是个脏东西，我是个强/奸/犯的孩子。

    妈妈说，她是被逼的，当时不知道我是谁的孩子，她不想冒险打掉他的孩子。

    爸爸说，他不想看见我们，他要杀了我和妈妈。

    妈妈说，他疯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后来，他们越吵越凶，我的头也越来越晕。

    我看见爸爸拿起一把菜刀，砍断了妈妈的脖子。

    妈妈的头滚到了地上，睁着的眼睛看着我。

    我好害怕。

    我跑了。

    捂着头，越跑越远。

    我听见爸爸在后面叫我，我不敢回头。

    我听见邻居的尖叫，我听见警车的铃声……

    我好害怕。

    我只能一直往前跑。

    我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对吗？

    我为何不去死，对吗？

    一边跑，一边问自己。

    不知道跑了多久。

    我好累。

    爸爸没有追上我，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我靠在公园里的一棵树边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床上。

    这房子很旧，房顶的瓦片还有缝隙，风飕飕从关不上的窗子里吹过来。

    床板随着我的动作而发出嘎吱的响声。

    房间里还有一股难闻的馊味。

    一个比妈妈老了很多的婆婆笑得满脸皱纹的看着我。

    她对我很好。

    比我遇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

    和这个婆婆在一起过了五年。

    她给我换了个名字，叫何司。

    她从来不打我。

    她总是对着我笑。

    她会用她粗糙的手掌摸我的头。

    她给我喝的白米粥很暖和。

    她会给我缝补破旧的裤子鞋袜。

    她会带我出去捡垃圾。

    我最喜欢收废品的时候。

    尤其是去学校附近收废品的时候。

    总能收到很多便宜的书，婆婆会同意我看完这些书，再拿去卖掉。

    我好开心。

    直到。

    我半夜起来，听到婆婆给一个人电话。

    她说，十二岁小孩的心脏能做移植手术吗？

    她说，十二岁小孩的肾可以卖掉换到做手术的钱吗？

    我站在门后面。

    阴影笼罩着我。

    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样的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