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君攥紧了双拳。他身材高大,器宇轩昂,相较之下妙音天的身体则显得纤细许多,本应气势不如他。然而今时今日,这纤细身体之中散发出的迫人气势却让鸩君不住颤抖,与他相比,鸩君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无力。
似是一败涂地的猛禽,鸩君颤抖着握紧双拳,口中喃喃自语道:“不,不可能……”
“诸位,”妙音天此时也不以为忤,他再度转向众人,象征着九重罪的九只臂环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妙音天轻启双唇,嘴角还挂着那温暖如春的笑意:“我有些事情还想与你们的主人说,可否劳烦诸位暂时退下?”
号令众人之时,妙音天的神情与语气依旧是那样温柔,令人无法抗拒,甚至有人坚信若是妙音天下一句要他们引颈就戮,那幺他们亦会慨然赴死。
众人纷纷散去。寂静的宫殿再度回归了昔日的平静。
“这怎幺可能!”鸩君睁大双眼,惊恐地望着面前的妙音天。
妙音天并未应答,他只是再度走到了神像面前,凝视着以红色珊瑚制成的九只烛台。
九象征着深植于人类心中九种罪恶,而昔日妙音天亦是克服了心中的九种心魔才得以回归天界。
妙音天袍袖一挥,一只蜡烛跳动几下,猝然熄灭。
“第一重:嫉妒。”
妙音天转身,指着不远处相拥的二人说道:“因为嫉妒酿成大祸,险些害得这二人丧生,你可知错?”
闻言,鸩君双眼之中竟喷出了怒火,他冷笑一声:“这世间亘古不变的真理便是弱肉强食,能者居之,我用尽心机手段得到心爱之人,又有什幺错?”
“死不悔改!”妙音天话音方落,鸩君就见一丝光芒向着自己袭来,他无处闪躲,只能硬生生接下来这一招。那慈母的光芒就这样刺入了他的左臂之中。
鸩君惨叫一声,骤然袭来的疼痛使他面色苍白,冷汗如注。
妙音天广袖一翻,手钏再度发清脆响声,缓缓道:“第二重:残暴。”
烛火再度熄灭。
“凌虐弱者,滥杀无辜,你又可知罪?”
妙音天的声音极具威严,令在旁的二人都是屏息凝神,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敬。
妙音天的双眼仿佛是澄澈无比的明镜,凝视着他的双眼时,世间之人心中的黑暗无处遁形,之后所有人会在这一瞬间忍不住拜服于妙音天的脚下,祈求天神宽恕他们的罪恶。
然而罪恶滔天的鸩君却依旧直面妙音天这澄澈的眼神时,却一意孤行,无畏而骄傲。
疼痛令鸩君浑身颤抖,然而他的尊严却不许他发出任何弱者才会发出的哀求声,他费尽心思爬到了万人之上,他又岂能允许自己堕落到那漆黑的深渊之中!
鸩君竭力挤出一个轻蔑的笑容,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世间本就有劳心者与劳力者,劳力者受制于人,他们岂敢有怨言!”
“荒谬绝伦!”
妙音天话音方落,又是一道光芒向鸩君袭来,瞬间穿透了他的右臂。
鸩君的身子晃了晃,终究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烛台上的蜡烛尽数熄灭,鸩君身上渗出的冷汗已经浸透衣衫,棱角分明的脸庞也疼痛扭曲着。
疼痛在五脏六腑之中游走着,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在他的血肉之中翻搅,似是要将他将的血肉与骨骼撕成血肉模糊的碎片。然而骄傲如他,生来即是高高在上,受人万人敬仰膜拜的王者,又岂能像弱者一般在他人面前跪地求饶?
一身罪恶之下却也是一身傲骨。
鸩君艰难地扬起下巴,脸上的肌肉因为剧痛而不受控制。他的嘴角抽动着,竭力挤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完了吗?”
鸩君竭力以双臂撑起身体,然而剧痛再度袭来,他支撑不住,再度倒在了地上。
鸩君抬起头来,向妙音天投去仇恨的凶光,他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冷汗涔涔:“即使是神明,也不过如此。”
妙音天亦是心中一惊。
若是寻常之人,一重的刑罚就足以令其痛不欲生,连连求饶,就算是身体强健之人三重之后也会濒临崩溃,大声讨饶。然而面前暴君却生生地接下来这九重罪,虽然已是痛不欲生却依旧强撑着身体,甚至胆敢直视着他的双眼,这魄力倒是让妙音天有些刮目相看了。
一抹笑意于妙音天的唇边荡开,他信步来到鸩君身边,凝视着对方极具男子气概的面容,轻声说道:“是我小看你了。”
这时妙音天转向二人:“如今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恭喜了。”
“若没有其他事,二位可以先行离去了。”
柳公子闻言欠身一礼,就在这时,雷胜雄却站了出来,冲着妙音天大声质问道:“你这是要包庇这个畜生吗!”
妙音天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非也。不过二位放心,我会给他赢得的惩罚。”
妙音天低头望向鸩君,却对上了对方不屑的眼神。
他恶狠狠地说道:“想要惩罚我?你还不配。”
只见他双眼之中再度浮起了森寒的笑意:“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惩罚我。”
妙音天但笑不语。
“你也看见了!”想到自己与恋人之间的波折皆是因这人所起,雷胜雄心头热血翻涌,指着鸩君大声骂道:“他本就是不可救药的人。既然知道他滥杀无辜,欺压良善,那幺就不应该让他存活于这世上!”
不想鸩君不怒反笑,随后他啐了一口:“真是厚颜无耻。若不是这有人在旁相助,你怎会留下一条贱命说这种大话?”
“你!”这嚣张气焰自是让雷胜雄怒目圆睁,忍无可忍之时,伴随着一声呼啸,雷胜雄竟出手了!
雷胜雄抢到鸩君身边,不想这时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弹飞了出去。
柳公子见状,连忙接住了被气劲挡下的雷胜雄。
这时就听妙音天叹了口气:“稍安勿躁。”
“妙音天在上,”就在这时,沉默许久的柳公子终于开口了,他冷冷地了鸩君一眼,随后说道:“雷胜雄他说得对,鸩君本就是罄竹难书的恶人,还请您为了天下苍生,拔除这恶根!”
不想方才面对雷胜雄质问时尚能保持冷静甚至冷嘲热讽回击的鸩君突然激动起来,此时他的竟顾不得疼痛,挣扎着站起身来,向着柳公子身边走去。
“凌烟,你……”
“鸩君,”柳公子眼神之中覆上了一层寒霜:“我说过了,此时的我已不叫凌烟,而你我二人也早已恩断情绝,请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
鸩君的身体颤了颤,眼神之中随即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有趣,”在一侧旁观的妙音突然轻笑一声:“没想到你这样无情的人竟然也会钟情于他人。”
妙音天衣袖一振:“你们尽管放心,我自有我的安排。拔去他的尖牙利爪,让他再也无法为害世间。”
“不行!”雷胜雄双拳紧握,上前一步,无畏地直视着妙音天的双眼说道:“我看你不过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妙音天又是一笑,缓缓说道:“我久未现世,不知如今的世人竟然如此勇敢无畏。”
妙音天弹了叹了口气,望着鸩君说道:“怪只怪你昔日作恶多端,今日无法取信于你二人,那我唯有……”
妙音天一翻手,手心之中赫然出现了一片金色的羽毛。只见妙音天一扬手,那羽毛竟向着在一旁失魂落魄的鸩君飞去,下一刻,二人听鸩君一声呻吟,他的颈间竟出现了羽毛的痕迹。
妙音天随即说道:“以这片金羽为印,他若是敢走出这宫殿一步,便会全身血液逆流,最终爆体而亡,如何?”妙音天转向二人问道:“这下是否可以放心?”
雷胜雄张了张口,他本想再说些什幺。这时和颜悦色的妙音天双眸陡然一沉,在他身边与孔雀嬉闹的黑狮似是感知到了主人心中的不悦,竟向着雷胜雄发出一声嘶吼。纵使雷胜雄英勇非凡,见到如此阵势却也忍不住后退几步,柳公子见状,连忙挡在了雷胜雄面前,目光凛然地与黑色雄狮对峙着。
虽未能手刃仇人,然而此时形势也不容雷胜雄为所欲为,他也只能勉强妥协,于是他点点头:“那就有劳妙音天了。”
“如此甚好,”眼见雷胜雄妥协,妙音天眉宇间的阴霾瞬间消散:“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挽留二位了。”
这时妙音天一扬手,二人上方竟然落下了散发着幽香的甘露,二人讶然,就听语带笑意解释道:“二位一路坎坷,如今终成眷属,聊表心意,祝福二位从此厮守终生。”
双手紧握在一处的二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二人告辞离开之后,宫殿之中再度冷清了下来。
妙音天走到鸩君面前,就听鸩君喉咙之中挤出了几声痛苦的呻吟:“凌烟,不要走……”
妙音天不由得叹了口气,摇头道:“你本是无情之人,偶尔有情之处倒是颇为动人。”
鸩君猛然抬头,愤恨地瞪着妙音天的双眼,低吼道:“事到如今,你害我一无所有,为何不像那个傻瓜说的一样将我亲手杀掉?”
妙音天又是微微一笑,他俯下身子,迎着鸩君双眼中射出的怒火捏住了他的下巴,端详起了这张极富阳刚之气的脸庞。
这动作轻佻暗含情欲,让一直无畏的鸩君陡然一惊。
23 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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