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尧有时候会觉得,在这个屋檐下,他没有丝毫自由。
他就像深入泥沼而不自知的野兽,眼见着马上要穿过森林,可不知不觉间已经遭受到了灭顶之灾。
“忙,我知道你忙。”纪父从烟盒里磕了根烟出来,淡淡道:“正好,我也想跟你说件事。你明年就该毕业了,外面的房子也该退了吧。正好住回家,以后省得你一天到晚三头跑。”
纪尧的脸色微微一白。
“你之前出去住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但是你妈跟我说你当时学习正忙,再加上你也长大了,让我不要管那么宽。我想想也是,所以放任你到现在。”纪父说:“但是再过半年,等完成课题,你也该正式去医院报道了,再跟同学住一起,是不是有点不方便。”
纪父看似在商量,实际上语气笃定,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纪尧再熟悉不过这种态度,这就证明纪父已经决定好了,只是在通知他而已。
但纪尧想起临走时难掩失落的蒋衡,平生第一次升起了一点反抗的微末勇气。
在此之前,他无数次在心里反抗过,可惜没有足够的勇气将反抗诉诸于口。
“……我觉得住在外面挺好。”纪尧低声说:“我大了,不好再让家里贴补。”
纪父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反驳,瞪大了眼睛,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点愠怒之色。
纪母在纪尧回嘴的时候就从餐厅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她怕纪父急了要骂人,连忙拉住了纪尧的胳膊,强硬地插入了这个话题。
“好了好了,这事回来再说,咱们收拾收拾出门了。”纪母转过头对纪尧说:“你李叔叔的女儿今天也在,小姑娘,在北科大念研究生呢,只比你小一岁,你俩应该有共同话题。”
原来因为这个,纪尧在心里笑了笑,心说怪不得是“急事”呢。
临近傍晚,外面的天色乌沉下来,压得纪尧喘不过气。
如果是平时,他不在乎顺从父母的心意来换取一个相对平和的气氛。可此时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跟蒋衡的约定压着,纪尧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妈。”纪尧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想去。”
“你再说一次?”纪母瞪大了眼睛,问道。
“……我不想去。”纪尧说。
纪母的脸色变了变,她紧紧地盯着纪尧的脸,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瞬。
纪父也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看你的好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
纪母无法反驳,她一口气噎在胸口,眼神在屋内一飘,最后突然定格在茶几上。
“我不是说了你抽烟要先在烟灰缸里放清水打湿的纸巾吗!”纪母猛然拔高声音。
“我这不是放了吗!”纪父不甘示弱地挺直腰背,说道:“你怎么那么多事儿。”
“这是茶水!”纪母显得很不能接受:“我告诉过你一万次茶水不行,不如清水干净!”
这张没用清水打湿的纸巾好像成了压垮纪母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情绪猛然崩溃,狠狠地跺了两下脚。
“你从来都没把我的话放心上!你们爷俩从来都不听我的话!”纪母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我就不应该嫁给你纪康源!你看看你,你从来不肯把我的话记住,我就算吵一万遍,你的心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不就是想顺顺当当地过一辈子吗,别有风别有浪,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平平淡淡地走一辈子!以后看着阿尧娶妻生子,平平安安的!我招谁惹谁了,我的要求过分吗!”
她在“正常”两个字上狠狠地咬了个重音,纪尧听得出来,纪母不光是在骂纪父,更是在借题发挥地骂他。
他们彼此都对雷区心知肚明,但没有一个人有胆子率先把那句话说出来,好像只要窗户纸一天没被捅破,他们就能一天不用接受这种事实。
纪尧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觉得无力又痛苦,迫切地需要离开这张网,一刻都不能再僵持下去。为了能逃离这种气氛,他做什么都行。
根据他以往二十多年的经验,这时候只要妥协,他就能逃离开一切痛苦。
“……妈,你别哭了。”纪尧说:“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纪母的眼睛通红,纪尧不想去面对她和纪父的表情,默默地垂下头,往后退了一步。
“我再去换一套衣服。”他说。
纪尧没等纪父纪母回话,自顾自走回了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他背靠着卧室门,伸手捂住眼睛。
纪尧心里很乱,他不想去见所谓的“李叔叔女儿”,却又反抗不了父母。半晌后,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习惯性地拨通了蒋衡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随时保持通畅的号码这次没能接通,纪尧愣了愣,下意识还想再打,可刚刚按下重播键,心里却猛然想起了分开前蒋衡说过的话。
“早点回家。”蒋衡说。
纪尧心里仿佛被“家”这个字眼烫了一下,于是近乎慌乱地按断通话,逃避一样地把手机关了机。
第26章 一劳永逸
纪尧从小就知道,只要妥协,就能获得暂时的安宁。
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可他没有办法。他没有直面冲突的能力,也没有改变现状的勇气。
第39页
同类推荐:
你男朋友下面真大(校园 np 高h)、
顾先生和顾太太、
房事(H)、
我家沙发不对劲【H】、
被投喂的N种姿势(穿书)、
当剑修穿进无限流[无限]、
被茶艺反派盯上后[快穿]、
催眠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