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玖听他道“我并非想要与世间为敌，我只是太恨了。在郑启龙回到这个世界的瞬间，我其实就知道，我们败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联系不上它了。”
    他好似回想起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情，唇角轻勾“生前，我乃天典宗宗主，莫一白，如果有幸遇上我宗弟子，请告诉他们……”
    “罢了，就这样吧，还是什么都不要告诉他们的好，毕竟……也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事情……”
    “我只是遗憾……”
    那声音直到完全消失不见，也没能说出到底在遗憾什么。
    或许是遗憾的东西太多，已经无法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来细数，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他突然不想说了。
    天典宗，一个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流里的宗门，不过对此，莫一白似乎一无所知，那么便只能是假天道对他进行了隐瞒。
    再者便是最后莫一白说他联系不上假天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伴随着莫一百的消失，郑启龙重新醒了过来。
    然后他“惊喜”的发现自己替体内的灵气消失不见了。
    郑启龙的表情有些恍惚，仿佛刚刚从一场大梦中苏醒一般，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这一瞬，他竟也不顾着还在场的苏玖，直接拿出了他带了几十年的储物手镯。
    或许是他太过于紧张，手镯在被他拿出来之后，竟没有拿稳，直接甩了出去。
    手镯滚落于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就好似一个劣质品，只轻轻一摔便碎成了几节。
    郑启龙顿时便瞪圆了眼睛，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手镯到底有多么的坚固，别说摔碎了，哪怕是被一个高修为的大能全力破坏，也不见得能够出现一丝裂缝。
    只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郑启龙颤巍巍的想要将手镯从地上捡起来，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发现，在他手触碰到手镯的一瞬间，已经无法成功的拿起地上的手镯了。
    他就和那普通的魂魄一般，再无半点灵力，同时手镯也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物件。
    他的手自手镯穿过，就这样僵持在了半空之中。
    郑启龙哪里能甘心自己现在的遭遇，他开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自己的动作，动作由快到慢，由不可置信到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拿不起来！”
    他的魂魄不再如同苏玖那般凝实，在阳光之下，也逐渐的开始变淡，然而自他身上升起的戾气却开始变浓。
    普通人的魂魄在无灵气护体的情况下一旦染上戾气，便会迅速失了理智变成厉鬼。
    而此时的郑启龙俨然已经有了这一方面的趋势。
    郑启龙对苏玖大概真的是恨极了，这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实力，更忘记了对面之人的实力，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带着苏玖一起下地狱。
    已经半化成厉鬼的郑启龙，直接冲向了苏玖，苏玖神色淡然的看着天际，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须臾之后，一声惨叫自她的身后响起。
    原来是郑启龙在穿透苏玖之后发出的一声惨叫。
    是的，因为郑启龙的魂魄已经没有了灵力的支撑，他对于苏玖而言也不再有任何的攻击力，反而是苏玖自带的先天元气，成了他魂魄所滋生的戾气的克星。
    他这一穿梭，直接使得自己生出的戾气被溶解了大半，戾气如今也是他魂魄的一部分，魂魄被溶解，他自然会惨叫。
    戾气的溶解使得郑启龙清醒了许多，或许是意识到了二人之间如同鸿沟一般的差距，连恨意也开始随之消减，而郑启龙这种人，一旦没了恨，那么面对强大的对手便只剩下了惧意。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着苏玖。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了你们！先是夏珏再是你苏玖，你们就不能放过我吗？我也只是想活着想变的强大，请问有错吗？”
    苏玖始终都没有看郑启龙。
    地上的镯子已经开始消散，同时伴随着手镯消散的还有这山间的迷雾和天上的灰色气团。
    苏玖想，再过不久她大概就可以回去了吧。
    听到郑启龙的控诉，苏玖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除了好笑。
    是的，很好笑，因为她发现自己和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是永远讲不通道理的。
    郑启龙的年岁并不比自己小，算上他在这个世界活的二十多年，甚至比自己还要年长许多。
    然而，他却并没有获得与他年纪该匹配的三观和道理，幼稚的可笑至极。
    “我们放过你，但谁来放过这天下苍生？”
    “因为你的存在，使得两个世界的气运失衡，你夺得了原本属于他们该获得的东西，或是机缘或是气运。你要知道一个人倘若气运太低的话，出现意外的频率也会随之上升。
    你又可曾想过这些无辜之人是因你而丧命？”
    郑启龙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我又不知道……”
    苏玖没有天多时间听他说一些不知所谓的废话，直接打断了他“你是想说你不知道另外一个世界的气运也在受你影响，还是想说你不知道被转运珠剥离了气运之人会丧命？”
    说到这里，苏玖突然轻笑了一声，笑容中透着浓浓的讽刺，她终是将视线落在了郑启龙的身上，似是想要通过他的眼睛，彻底看透这个人。
    “你都知道，你既然能与器灵沟通，它便不会不告知你这一切，所有的一切你都知道，但最后你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只是为了你的私心，为了牺牲他人成就你自己。”
    被苏玖接下了最后一层面皮的郑启龙恼羞成怒。
    “别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如果你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我不信你会不动心！”
    苏玖唇角的嘲讽笑容越发的浓郁，最后竟是连话都不愿意同这种人再细说。
    所以说啊，她不愿意同郑启龙辩解什么，只因为二人之间的三观永远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可以将自己的自私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或许是看懂了苏玖脸上的不屑，郑启龙抿了抿唇“苏玖，不是所有人生来便如同你一般，拥有别人所没有的天资。”
    第一千八百一十五章
    “按照你的逻辑，你可曾想过，你的存在对于别人来说，本身也是一种不公平？既然都是不公平，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差别？”
    “听说一个世界的气运是恒定的，有的人多了，便注定有的人会少。以你的天资来看，显然是被天道宠爱的那一批人。那么被你分去气运的那些人又该找谁去说理？
    我们之间的差别不过是我是凭借自己夺取了他人的气运，而你是天道所赋予。本质来说，我们是一样的啊。”
    苏玖倏然笑了，她盯着郑启龙看了又看，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你倒是可怜，都到了快散魂的地步，还再受假天道的利用。”
    对于郑启龙，苏玖虽然不够了解，却也知道，这样的一番话绝对不是他能够说出来的，如此，便是受到了暗示。
    只不过假天道已经能够和魂魄直接对接暗示了吗？
    不过这样也好，她倒是还有些问题想要问……
    “我分了别人的气运？”苏玖唇角轻勾，似笑非笑“我真的是分了沧境界中他人的气运，才出生的么？”
    郑启龙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僵立于原地。
    “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怎样的存在，不过……你或许应该知道？毕竟我重生之后，你所制定的一半法则都一直残存于我的识海，我想我的重生大概多少和你有些关系。”
    说到这里，苏玖的声音越发的清冷，但说出的话，却致使连整片空气都陷入了寂静之中“还是说，和你本来就有着直接关系？”
    郑启龙消失了。
    消散的猝不及防，像一块玻璃一样，他的魂魄顿时便碎裂成了几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溶解成了虚无。
    大概假天道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暗示不但没有影响到苏玖，反而让苏玖问出了更多它不能解答的东西。
    苏玖轻勾了下唇角，继续缓缓开口道“这个世界确实不存在公平可言，适者生存，强者为王。但是往往大能力者却也承担了更重的担子。不然你以为修士进阶，为什么要考验心性？又为什么会有心魔的诞生？
    突破心魔，或许和气运有着一定的关系，但又何尝不是一个修士努力得来的结果。
    你用气运二字，否定了他们的努力，对于这些修士而言又公平吗？”
    苏玖从来都是那个最清醒的人，如果是从前，她或许还会因为郑启龙的那番话对自己产生怀疑，但如今，她早已过了那个阶段。
    她该相信自己，也该相信自己的际遇，相信一切都将变成她所希望的样子。
    山巅之上，起了风，吹动着周遭的草木，散发出淡淡的青草香。
    该消散的终是消散，而天光也已然大亮……
    ……
    苏玖转身下山，只是才走到一半，便遇到了正在上山的夏耀。
    他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液，一边气喘吁吁，在看到苏玖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那模样仿佛他看到了全世界“我的天，我的祖宗我可算找到你了。”
    苏玖看着夏耀没有说话。
    “走吧，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其他人都要疯了。为了省钱，你这是自己跑到山上呆了一整夜？”一边说着，一边要上前拽苏玖的袖子。
    只是他的手尚未碰到苏玖，便听那清冷的女声缓缓自耳边响起。
    “夏耀，你到底是谁？”
    夏耀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转过身，定定的看了苏玖半晌，随即笑了“怎么看出来的？”一边说着，夏耀一边在原地转了一圈”我觉得我隐藏的还挺好的。”
    “你看，为了骗过你，我把自己弄得又狼狈又脏兮兮的，怎么还是被你看穿了。”
    苏玖看着眼前的人，神色有些恍惚“师……师兄？”
    “啊？”夏耀抬头，好似没有听清苏玖在说什么。
    苏玖目光一冷“不对，你是清辞道君。”
    夏耀摸了摸鼻子“哎呀，被看出来了。”
    苏玖拧眉“你怎么过来的，还附身到了夏耀的身上？”
    清辞道君笑了“因为两方天道气运混乱，都漏的跟筛子似的了，我作为一个渡劫期的修士，想要过来，自然是有办法的。”
    苏玖怔了怔，不由得想起了临近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在那个玻璃球碎裂之后，她便陷入到了昏迷之中，也不知道那个幻境消失之后自己会被传送到哪里……
    不过清辞道君既然能够通过漏洞突破壁垒，想来他们应该找到了自己的身体。
    “他们现在还安全吗？”
    清辞道君有些无语“不算太安全，我们找到你的时候，是在朱雀圣殿的正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