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时代彻底乱了，当这些人感受到了身后的家园会被毁灭……也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璀璨！”
    他伸手一指外面那些人：“这些人，如今也许有人懂了，有人不懂，可到了那时候，也许有些人会成为圣人，有些人会成为恶人，有些人会成为霸主，有些人会成为屠夫！”
    他再看李皓：“你呢？”
    李皓茫然。
    我呢？
    “你也和他们一样吧？”
    洪一堂笑了：“你其实也看到了，甚至感受到了，可你不也觉得，和你无关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个时代如何，和你有关系吗？你父母死了，你朋友死了，你就一个老师算是亲人，所以，你真的在乎银城人吗？刘隆的信念，是守护银城的安全，你呢？你在想，我弱小时，我听着就是，你真的当一回事了吗？”
    “你把刘隆调出来了，刘隆想的是，我强大了，我再回去守护银城！你呢？你想的是，你强大了，你去杀光红月的仇人，你想过银城如何吗？”
    洪一堂摇头，轻笑道：“这个时代，大家都只是为了自己而活！人心是自私的，人性也是自私的，说实话，当今武林也好，超能也好，真正愿意为那些平民考虑的，有几人呢？”
    李皓走神，恍惚。
    我……
    洪一堂，说的好像没错。
    是的，他从未考虑过这一点，刘隆口中的“守护正义”其实只是他的口号，只是觉得，这样会让自己更正义一些，可正义，到底是什么？
    不明白！
    他看向洪一堂，有些茫然。
    洪一堂却是不再说什么。
    没什么可说的。
    这不是一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不懂就是不懂，懂了……就是懂了！
    当有朝一日，李皓看到尸横遍野，饿殍满地，会为这些人心痛，怜悯，自责，悔恨的时候，李皓才真正的懂了，要是觉得死的只是一群蝼蚁……其实没必要多说什么。
    就算有这种情绪，也需要他去做点什么，他不做，也只是一时间的怜悯罢了！
    而这一刻，南拳脸色也有些变化：“洪一堂，你说了这么多，你自己呢？”
    你，又做了些什么呢？
    洪一堂笑了：“我？我能做什么？我做不到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剑门能安全一些，平和一些，衣食无忧一些……剑门山中，剑门弟子的家人，我在养着，他们自己也在努力活着，勤奋致富，衣食无忧，和外面的乱世隔绝，这就是我能做的了。”
    “我也只是普通人，又不是圣人。”
    洪一堂感慨一声：“其实，这些原本我是看不到的，看不明白的。作为早些年就闯荡江湖的武师，我们那个时代，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说实话，平民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遇到了一群孤儿，有人父母饿死了，有人父母因为战乱死了，有人父母死在了江湖乱世之下，有人父母为了成为强者远走他乡……那时候，我忽然有了一点点感悟罢了！”
    只是一点点罢了！
    他从不会标榜自己是圣人，他也的确不是，只是，剑门之中，从此多了一些孤儿，也许，这是这个时代，那少有的一些来自强者的怜悯之心。
    所以今日，他可以和李皓说这些，否则，他只会说，这个时代的军人为何不如当年……因为不够强！
    是不够强的原因吗？
    不是！
    外面差不多2000超能，都很强，若是联手，绝对能轻易击溃这三千黑铠，可是……又怎样呢？
    他们有信念吗？
    除了知道变强，知道夺宝，能有什么信念？
    场中三人，何尝不是如此？
    在这个时代，人心都很冷血的。
    李皓浑浑噩噩的，看着外面，看着那黑甲洪流在冲锋，化为利刃，冲锋陷阵，厮杀不断，万古之后，这支军队还在战斗！
    为何而战？
    他晃了晃脑袋，看了一眼洪一堂，忽然觉得……这人好可怕！
    是的，可怕。
    轻易间，让自己动摇了，让自己迷茫了，让自己信念甚至不坚定了。
    片刻后，李皓深吸一口气，走下了高楼。
    他不想再看了。
    他只想找一些宝物，拿到了宝物，然后变强，然后出去，然后……找红月报仇。
    嗯！
    他就是洪一堂口中那个自私自利的人，为什么不呢？
    世人愚昧，水深火热，和我有关系吗？
    没关系啊！
    我也是其中一员，也是受害者，又没人来救我……哦，有的，老师，刘隆，侯霄尘……
    这些人，其实都救过自己。
    那凭什么我要去救别人呢？
    真奇怪！
    李皓觉得洪一堂考虑的太多了，那些人，和自己非亲非故的，自己干嘛要想别人如何如何？
    世界纵然毁灭了，又能如何？
    ……
    后方。
    南拳看着洪一堂，皱眉不已，传音道：“洪一堂，这些年，你到底在感悟什么玩意？怎么……怎么有些忧国忧民了？”
    这不是武师！
    洪一堂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传音道：“我在思考武师的路，思考武师的存在目的！我曾看过一本古籍，上面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初看，我说这是个笑话！再看，我觉得，有些夸张了，武夫也能为侠？何为侠，惩强扶弱，打抱不平，见义勇为，忧国忧民……这些，才是侠客！当今武林，哪还有什么侠客？都是一群为了自己的强大，不择手段的武夫罢了！”
    “你是，我也是，袁硕是，其他人都是！”
    “这些年，我又翻看了一下这本古籍，却是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思考，也许幼稚了一些，也许理想化了一些，可我在想，人变强的目的是什么？长生不老？与世无争？举世无敌？然后呢？”
    洪一堂笑呵呵道：“然后……化为枯骨！若干年后，没人会再记得你，强如袁硕，若是死在了银城，过些年，银月人还记得他吗？他给银月带来了什么变化吗？他让万家生佛了吗？他的强大，给亿万苍生带来一丝一毫的帮助吗？”
    南拳喉咙鼓动。
    有吗？
    当然没有！
    不可能有，武师……争强好胜，杀戮四方，一切都是为了变强，变强，寻路，问道……
    至于问道之后，还有什么？
    没了啊!
    还能有什么啊？
    这一刻，他有些恐惧，看向洪一堂，忽然觉得这家伙好可怕！
    “洪一堂……你……到底在思考什么？”
    洪一堂失笑：“你干嘛？只是对自己人生的一些思考罢了，我在想，总有人说，武师超能的存在，就是为了杀戮……我觉得其实没错，可杀戮的目的就是杀戮？杀戮的终极目标就是杀戮？那是否太狭隘了！”
    “杀戮，只是一个过程，不是目的！不要混淆了这个概念，李皓这家伙，也是这心思，我变强就是为了杀戮……然后呢？杀完了人，最后呢？”
    南拳心中有些发寒，再看洪一堂，忽然想远离他！
    这人，有时候真的让人看不透他。
    “别看了，我又不是圣人，我只是思考一下罢了，难道连思考都要被禁锢？古籍说，不要禁锢人的思想，你可以禁锢我的身体，但是不能禁锢我的思想，思想还在，我就还活着，当我思想也被禁锢了，那我才是真死了。”
    “天星王朝，其实是很腐朽的！”
    洪一堂边走边道：“这个王朝，其实就在禁锢人的思想！教育不发达，民智不开化。一切东西，都要从古文明中汲取，不知道自己去开发，不知道自己去研究。”
    “教育体系，一点不完善！就说银城，百万人口，有知识有文化的，有几人？一个银城古院，当成了宝，学生不过一两千人，难道说，百万人中，就这么点文化人是对的？”
    “偌大的银月，亿万人口，我其实观察过，统计过，学校总共多少，其实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高等学府只有37所，人员大概20万左右。四年一批，每年毕业5万人左右……”
    “以人均工作40年来算，40年下来，高等学府毕业200万人……而这200万人，就是整个社会上的高端人士，精英人士，一亿人口，高等人才200万，你觉得多了还是少了？”
    “高等学员，占据比例是2%，中低等的，撑死了翻10倍，20%算是高估了！实际上就是说，认识字的，其实也就占据总人口的22%，你觉得这个比例如何？”
    南拳沉声道：“低吗？”
    他不觉得低！
    “再说了，识字率已经很高了吧，20%以上了，我记得，以前还没这么高，这说明现在5个人就有一个人认识字了，几十年前，有时候找一百人，也就个把人认识字，这有问题吗？”
    他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很厉害了好吧！
    洪一堂失笑，摇头：“你啊，果然……算了，懒得和你说！多看看书吧，看一些古籍，再看看，再想想，古文明为何如此强大？我要是告诉你，古文明时期，识字率高达99%，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是的，除了极少数人，都识字！”
    “识字，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崛起的根本！不要指望一群不识字的人去交给你知识，去改变你的人生，去强大你的道路，袁硕不识字，他能走出自己的新道？”
    这一刻的洪一堂，对南拳也觉得有些对牛弹琴的感觉。
    算了，说这些干嘛！
    最后说了一句：“还有一点，九司之中，却是没有任何一司，专门负责教育，高等学府的成立，其实只是当地去主导，很是随意。还有，古人都知道劝农，悯农，这个时代，这么发达，飞机大炮都有了，却是没有专门的农业部门，去帮助这些人开荒，去培养新种子，就知道靠天吃天，靠山吃山……”
    “天星王朝的改革，其实就是个笑话，皇室退居幕后，也只是实力不如人，各方都只看实力，谁在乎其他的？”
    “其实，银月行政总署还算可以了，姓赵的和姓周的，这些年，其实做的还行，只是……依旧是一叶障目！”
    南拳木木地看着他，这一刻，甚至觉得，有些不认识地覆剑了！
    这是地覆剑吗？
    “你一个武师……”
    “对啊，所以我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不行，所以我是武师，不是侠客！”
    更不是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