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不管许什么好处，都不接，首先要做的就是切割财权。”肖凯认真说道，“走到这一步，身后就是万丈悬崖。成了还好说，一旦失败，就要远走他乡。”
    “嗯。”周从文点头。
    “主任肯定不干，但既然能走到这步，身后多少会有外援。凭借外援背书，在第一时间和主任撕破脸皮，把财权挣到手里。
    哪怕是早交班的时候和主任打起来，闹的都不好看，也要把自己的意志表达出来。”
    肖凯吧自己代入进去，纠结的点依旧是财权。
    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慌张。医疗组的医生为什么拼死了干，没人撂挑子、没人说怪话？还不是周教授给的多。
    这些，肖凯早就看的透亮。
    周从文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一步迈出去，基本上就断了回头路。要说这人啊，不能首鼠两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谁都不得罪的好事。而且啊，新提起来的这位要聪明点，就应该知道自己已经和老主任势不两立了，就别想着和气二字。”
    “然后呢？”周从文问道。
    “既然是外科已经变成内科，估计水平不咋地，最多能做个急诊手术。但，这已经够了。”肖凯道，“要是咱胸外的，我肯定请您去做手术……”
    说到这里，肖凯脑海里飞过一颗流星。
    “周教授，是有人联系您去飞刀？”
    “不是。”周从文否定，“我就是八卦这件事。比如说张友张主任，没有院士工作站，没有我，也就这样了。”
    “呵呵，您不一样，属于另外一个概念。”肖凯不动声色的开始大拍马屁，“要是带组的医生有您一半水平，我假设我就是，最多半年，我能把从前的主任欺负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每天早交班，护士说到手术的时候，冷着脸哼一声，然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连特么手术都没有，还好意思当大夫？”
    “哈哈哈，这个有点过。”周从文笑道，“科室内的斗争不怕，就怕主任一上头做很多他自己都不懂的手术，霸王硬上弓，最后出事。”
    肖凯一边“胡说八道”，一边琢磨周从文这话的意思。
    周从文周教授很少说没用的废话，除了和沈浪一起八卦的时候能看见他很轻松外，其他时间段都紧张、严肃，脑子似乎一直在想事情。
    那他举的这个例子是什么意思呢？
    “楚院士的院士工作站要开了。”周从文慢悠悠的走到住院部外，夜风微冷，他摸出白灵芝，也不客气自顾自的点了一根，“楚院士是来学技术的，总归不能在医大二院常驻。”
    “……”
    肖凯这回真的被惊住。
    楚院士是来学技术的，这话周从文竟然很直白的说出口。
    这是把自己当心腹，推心置腹的那个心腹！
    肖凯打了一个寒颤，第五尾椎冒出一股子寒气，顺着尾椎、腰椎、胸椎、颈椎直冲到头皮。
    所有头发似乎都竖了起来。
    “肖院长？”周从文见肖凯没有自觉的捧哏，侧头看了他一眼。
    肖凯强行压住自己想要“飞升”的冲动，瞬间冷静下来。
    楚院士要来学习ercp技术，再加上刚刚周从文周教授说的一个不知名的小科室之间的内部斗争，见微知著。
    原来周教授是琢磨要在医大二院开展ercp技术！
    不能楚院士学完后走了，然后这项技术医大二院没人会，那特么的要多扯淡有多扯淡。
    机器空置，最后报废。
    类似的事儿很常见，可以说是常态。
    反正作为一名院长，肖凯知道机器的钱对院长来讲不重要，能拿到台面上说事儿的是院士工作站。
    周从文关注点和院长不一样，他是一个做实事的人。
    在楚院士还没来的时候，他已经考虑到了一年后这项技术能不能真正在医大二院、省城开展。
    手里捏着胸腔镜，还要参加世界心胸外科手术大赛，竟然还有精力觊觎ercp这种新技术。
    肖凯很是感叹。
    “周教授，我觉得……我说实话，您别介意。”
    “压力和阻力都很大，我知道。”周从文微微一笑，“你们医院消化内科怎么样？或者普外、胃肠、肝胆，有没有合适的人能来进修？”
    “！！！”
    肖凯感觉白水市中心医院已经变成了周从文的兵营。
    第1189章 抢活
    “妈的，大半夜打架就知道喝酒、打架、飙车，八零后还真是扶不起来的一代。”
    一个声音打断了周从文和肖凯的对话。。
    肝胆外科的温主任披着一件外衣走出来。
    三
    “温主任，怎么您还来做急诊？”肖凯迎上去，满脸笑容的打招呼。
    “…”温主任看见肖凯后一怔，反应了足足三秒钟，才含糊的说道，“唉，
    别提了，有一伙喝多了打架的。六个刀刺伤，各个都失血性休克要抓紧时间上台。”
    “那么多！”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肖凯都有点惊讶。
    “手术室也没那么多人，一连折腾来个组，我也被从家里叫来。”温主任瞥了一眼肖凯，知道他是地方上的院长，是来进修的，但却想不起他叫什么。
    肖凯也知道自己在温主任那只是一个小透明，毫不介意温主任不记得自己，笑吟吟的说道，“把肝脏捅透了？缝肝可是大手术，也就温主任您这种大手能谈笑风生的拿下来。”
    “哪有哪有。”温主任摆手，“你这是干嘛呢？”
    “刚忙完，抽根烟就回去休息。”
    温主任瞥见周从文站在一边抽烟，抬手招呼了一下，一台车开来，他上车走人。
    “温主任，谁呀。”温主任手下的医生问道。
    “周从文。”温主任沉声说道。
    ”…”那名小医生犹豫了一下，笑道，“周从文周教授，话说他的教授是黄老给办的吧，到底有没有教学资格？”
    教授不是随便讲的，一般来讲是医学院的附属医院有临床的专家去讲课，才有讲师、副教授、教授的说法。
    主治医师是讲师，副主任医师是副教授，主任医师是教授，分级很简单明了。
    周从文一个二三年级的新生，上来就是教授，资历上来讲根本不可能。
    “黄老给办的，韩处长跑的，省厅作了批复，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教授。“温主任瓮声瓮气的说道。
    听主任的情绪不太好，小医生有些诧异。
    晚上医院里的车几乎没有，他警了一眼温主任，“主任，您累了么？”
    “你知道楚院士要来开院士工作站的事儿么？”温主任问道。
    “知道，但那是消化内科的活儿，和咱没什么关系。”
    “嘿。”温主任冷笑。
    小医生能感觉到温主任的情绪不对，没敢说话，专心开车尴尬的过了几十秒，温主任沉声说道，“据说楚院士来，要做胆管手术，还要取石，这不是抢咱们的患者么。”
    “啊？”小医生完全不了解ercp是什么，他就是听人说消化内科的楚院士要来建立院士工作站，除此之外一点都没有兴趣了解。
    听温主任这么说，小医生一下子怔住。
    “现在内科的手是越来越长，什么都想碰，一个内科医生，老老实实开药治病就不行么。取石，那特么也是他们能做的？”温主任鄙夷的说道。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观点和远在魔都的那位杨主任的观点一模一样。
    “主任，内科准备怎么取石啊。”小医生问道。
    “我怎么知道。”温主任道，“切胆囊取石的效果就一般，好多患者复发，二次手术都没法做。内科就作吧，楚院士也是，好好的蹲在魔都不行，非要来咱们这儿开展什么ercp手术，这不是瞎胡闹么！”
    “取石，取石……”小医生一直磨叨着这个词。
    的确，在他看来取石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非开大刀，打开胆囊把石头一点点取出来。
    至于胆总管、肝总管里的石头，那连外科都没办法。
    内科的心思真野，胆子也真大，难道是写病历写多了，耐不住寂寞了么。
    “唉。”温主任深深的叹了口气小医生诧异，笑着说道，“主任，不可能啦，您放心。”
    “不可能？”温主任仿佛变了一个人，格外的焦虑，刚刚一台大型急诊抢救成功的喜悦烟消云散。
    “嗯？”
    “循环科，看见了吧。藤主任现在已经开始抢心胸的活了！”
    “……”小医生哑口无言。
    “咱们这面还不算明显，藤主任刚开展手术，还不熟练，前段时间周从文没来之前好多手术她都不敢做。”
    “我听说那时候有一个心脏破裂，张主任去救台，从头把藤主任损到尾，好像巡回护士都听不下去了。”
    “肯定，要是找我去救台，我也损他们。”温主任道，“这是什么，这特么是饭碗！”
    小医生不说话，他有些茫然。
    在他看来，大家干活就应该和和气气的，可自家主任好像很愤怒，还说出饭碗之类的话。
    “咱们这儿藤主任手生，帝都有转门的心脏病医院，据说心外的医生被挤兑的没活干，蹲在导管室门口，一旦出事第一时间做手术。”
    “这叫什么？丢人败兴，丢人败兴！”
    “真要是有一天咱们肝胆走到那一步，还是死了算了。”
    温主任越说越气，越气越说，负反馈已经到了极点。
    小医生没想到温主任竟然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他连忙沉默下去，一句废话都不敢说。
    就连温主任都没意识到一个不经意的偶遇，会撩拨起他心里面一直以来的压力。
    医大二院的消化内科干不起来，但楚院士呢？人家可是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