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切割缝合器传来一阵声响。
    随即王成发把切割缝合器拿出来，一个灰呛呛的肺大疱被顺利切掉。
    王成发有些得意，虽然在病中，但能顺利完成胸腔镜下肺大疱切除术还是一件喜事。
    “王主任，手艺见涨啊。”刘伟笑着说道，“你们当年在人民医院的老一辈医生里，就你掌握了新技术吧。”
    王成发得意洋洋的撇了撇嘴，但嘴上还是客气着，“什么新技术，华而不实，只能做肺大疱切除。”
    “我看普外科准备用这玩意切阑尾。”
    “还不如开刀。”王成发给了一个评价，“我切阑尾只要3cm切口，可是用腔镜切，要打三个眼。你说说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么？三个眼每个2cm，合起来的切口要比开刀都长，什么玩意啊。”
    “哈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知道是哪个公司想出来的馊主意，这么贵，还不好用。我也纳闷，到底给了普外科多少钱，他们竟然丧良心的用在患者身上。”
    王成发的脸色微微一变。
    “王主任，没说你。”刘伟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问题，马上解释道，“胸科开刀损伤太大，和阑尾炎不一样。患者是个学生，3天出院和14天出院差的太多了。”
    听刘伟这么说，王成发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哪怕戴着帽子、口罩，眉眼之间依旧能看出王成发的情绪变化。
    “新技术，新技术，都特么扯淡。胸腔镜能做袖切么？”王成发鄙夷的说道，“要不是为了晋级做什么狗屁的科研，你以为我愿意啊。”
    “哈哈，王主任你是什么手术都能上，我听说在人民医院的时候钻孔引流你都做过。”
    一边聊着天，王成发一边把另外一个肺大疱切下来。
    准备温盐水，灌进胸腔。
    “涨肺。”王成发沉声说道。
    没有发现漏气的地儿，手术顺利结束。
    王成发刚要说结束手术，忽然周从文的声音传来，“王主任，冲洗的温盐水里有血。”
    听到周从文的声音，王成发心里一阵膈应，厌烦到无法形容。
    怎么哪都有他？
    冲洗胸腔的温盐水里的确有新鲜血，但是王成发没有在意，他认为是肌肉出血，顺着切口滴入胸腔内的。
    真特么的，王成发没说话，寒着脸沉声说道，“准备关。”
    沈浪一只手拿着镜头，一只手拿着吸引器，王成发把手里的长钳子递过来，他想也不想随手把手里的设备交给周从文，甚至给周从文的是什么他都没注意。
    “王主任，手术做的真不错，厉害！”刘伟恭维道。
    王成发一瞥嘴，忽然看见电视上的画面一阵乱颤。
    虽然已经到了关胸的时候，电视机上的画面没有丝毫意义，但王成发绝对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嘲笑、讥讽、打压周从文的点。
    “连个镜子都不会扶，这么多年你学什么了。”王成发鄙夷的说道，“你赶紧下去，用不着你。”
    周从文没说话，器械护士马上低头开始和巡回护士轻点器械，这种场面她一个外人都觉得好尴尬。
    刚刚周医生提出意见，随后王成发就开始指着鼻子骂。
    小周医生也是，老老实实做你的手术扶好镜子不就可以了么，话怎么那么多。
    手术室的医生、护士大多都知道胸外科的事儿，虽然不甚详细，但王成发排挤周从文这一点大家都能看得出来。
    小周医生怎么还想着和老主任唱对台戏呢，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圆针，四号线。”王成发沉声说道。
    器械护士马上把准备好的针线递给沈浪。
    王成发拿着针线，缝合之前抬头看了一眼周从文，见他稳稳的扶住镜头，可是看镜头的角度已经歪到了姥姥家。
    刚要说话，王成发眼角余光忽然看见了什么怪异的图像，一下子怔住。
    第71章 随便一杵就看见了出血点
    是幻觉，自己太累了，加上心脏供血不足、压力太大导致出现的幻觉，王成发第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
    但随即他硬生生的转动脖颈，目光落在电视机的屏幕上。
    胸膜顶，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破口正在滴血。胸腔镜镜头看的清清楚楚，位置好到像是摆拍。
    一滴血滴落，王成发还不相信，一直盯着屏幕看。
    很快，破口位置又一滴动脉血聚集，几秒钟后流淌出来。王成发看的清清楚楚，瞬间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刚刚周从文提醒冲洗的温盐水里有不凝血的时候，王成发不屑一顾，觉得是他在故意挑衅自己的权威。
    可是现在镜头“凑巧”看到胸膜顶的破口，王成发一下子怔住。
    应该是患者之前犯过气胸，保守治疗好了之后肺脏和胸膜之间有黏连，肺尖部和胸膜顶粘在一起。
    这次自发性气胸的时候气体溢出，把肺脏压瘪，相当于有一个很大的力量分开黏连的位置，导致胸膜顶的胸膜被撕裂。
    虽然创伤不重，但看情况那个位置肯定毛细血管在渗血。
    出血不多不少，多一点的话自己应该能发现。要是少一点的话可能已经自行愈合。
    真特么的，周从文的运气怎么这么好！王成发心里在骂娘。
    没有视野，连镜子都扶不好，却随随便便的一放，直接看到出血点。
    胸膜顶的位置要是开胸的话很容易就看见，可胸腔镜要看那么远需要把镜头侧过来。一时不查，竟然让周从文碰巧看见。
    王成发心中气苦，一口大姨妈含在嘴里险些没喷出去。
    其他人也注意到这一点，沈浪惊讶无比，但确定王主任遗漏了出血点，是周从文说对了之后，他马上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巡回护士站在王成发身后，“老王主任，是出血么？”
    王成发无奈的点了点头。
    明晃晃的在渗血，王成发还真没那个胆子指鹿为马，强横关胸下台。
    “准备缝合。”王成发沉声说道。
    要是开胸，屁大的一个撕裂口王成发根本不会在意。可是胸腔镜手术的缝合需要专门设备，缝起来和开胸缝合的感觉不一样。
    王成发有些头疼，但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一个基础的“8”字缝合，用了足足5分钟时间。完成的时候，王成发感觉自己已经有些虚弱。
    见鬼的胸腔镜，以后再特么也不做了。要是大开胸，自己只要用手压一下肺脏就能看见胸膜顶的破口。
    可是胸腔镜的操作对王成发这种老医生来讲相当陌生，他也没有足够多的病例积累经验，更是已经过了学习新技术的巅峰时期，只能用开胸的经验一点点摸索。
    以至于错过了胸膜顶的破口，让周从文抓了个正着，王成发又一次想到。
    虽然周从文一句话都没说，但王成发却感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看，嘲笑的声音在周围隐约传来。
    再特么也不做胸腔镜了，让这种华而不实的技术见鬼去吧！
    开大刀多好，要是眼前的患者开大刀，肯定不会出事。
    顶着内心的烦闷，王成发仔细查看，确定没有遗漏，这才开始关胸。
    不过胸腔镜有自己的好处，关胸的时间特别短，几分钟缝合了三个戳口后手术宣布结束。
    王成发头也不回的往出走，直到他走后，手术室里的气氛才松缓了一些。
    “从文，你怎么发现的？”沈浪小声问道。
    “发现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周从文矢口否认。
    “……”沈浪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具体是哪不对劲，他还说不出来。
    周从文的位置根本看不见电视屏幕，腔镜镜头对着哪他不知道。应该是碰巧吧，可这也太巧了。
    沈浪偶尔有当一助的机会，他深深知道扶镜子的难点。
    假设王主任发现了胸膜顶的破口，让自己拿着镜头去找位置，怕是没个几分钟自己根本找不到。
    这还是看着电视有视野的情况下去寻找。
    周从文根本没视野，随便那么一杵就看见了，这不是运气是什么。
    唉，沈浪有点犯愁。
    应该早点找周从文聊聊，这么顶撞主任没意义，只能让自己以后的路越走越窄。
    麻醉师刘伟见王成发走了，他笑着说道，“周医生，厉害啊，随随便便就能看见出血点。”
    “我没看见。”周从文淡淡说道。
    “啧啧，你们家老王的脸直接就黑了。我听人民医院的医生说，一般老王的脸一黑就要骂人。有一次急诊抢救，护士没跑起来，老王黑着脸把手术室从上到下骂了一顿，足足骂了4个小时。”
    “我什么都看不见，他凭什么骂我。”周从文看着刘伟问道。
    “对对，你说得对。”刘伟只觉得周从文的运气简直太好了，也没多想。
    促醒，拔管，周从文帮着沈浪把患者抬上平车，没有跟着下去，而是自己去换衣服准备回家。
    一般来讲这时候要回科室在王成发面前刷一下脸，加深主任对自己的印象。
    但周从文懒得应付，来到更衣室，叼起一根白灵芝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2002年的腔镜水平真差啊，周从文觉得自己用脚做手术都要比王成发做得好。
    在老主任们的压制下，腔镜技术始终无法迅猛进步。
    上一世这项技术发展起来还要等以后老主任们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后浪们才大规模的把腔镜技术开展起来。
    周从文有一个博士出去跑飞刀，当地医院要开4个术间。
    所有术间几乎一同开台，上去后咔咔咔的切割缝合器直接切，包括肺叶切除都是几刀下去直接切掉。
    四组人马伺候他一个人都伺候不过来，中间还得休息几分钟。
    那才是手术，算上麻醉时间基本1小时一台，不像现在。
    还是要进步才行，周从文左手转动着一次性打火机，右手夹着烟悠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