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岗贼寇,我入你娘!宋宝心内咆哮,怒火已经从心底冲到头顶。
你们晚一个时辰把这玩意推出来难道会死?
早不用晚不用,非得等你宋宝阿爷代掌兵柄的时候用,是什么居心?
是不是故意要看你阿爷的笑话!再说你们这玩意推出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就现在拿出来能有用么?
军寨不比城池,洛阳新城的守备力量自然是远不如真正的洛阳。
可是就凭三十个人一部战车就妄想摧毁军寨,也是纯粹痴人说梦。
自己又不是死人,不管战车本身多厉害,要想摧毁它总有的是办法。
问题就在于,得付出多少代价。
第一批发动冲锋的兵士,已经和守寨的玄甲兵士短兵相接。
器械精良武艺高强的玄甲军将根本没把攻击者放在眼里,长矛疾刺直刀挥舞,那些好不容爬上寨墙的勇士,片刻之后就成了孤魂野鬼。
在玄甲兵士面前,不管是真的弱卒还是瓦岗精兵都没什么分别,三五个人为一队彼此配合刀枪齐发,什么人也难逃一死,最多就是多折腾两下改变不了结果。
那些抡刀砍寨门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上方、两侧都有人运足气力朝那些人丢石块。
大小不同的石块如同雨点,没几下就砸得人头破血流。
砍门的士兵放弃了之前的行动,先是挥刀试图拨打,随后又丢了刀双手抱头,口内惨叫连连。
很快,就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人一点点软下去,蜷缩在寨墙下双手紧护头面。
再之后便逐渐变得没了力气,身体也渐渐从舒展变得僵直。
寨墙上的石块始终就没有停过,不管是死是活,都得先砸了再说。
这就是瓦岗军安排这支人马的用意所在,他们不是为了拿下军寨,而是为了让守军腾不出手阻击带了尖头驴的人马。
这几百条人命的作用,就是保证尖头驴可以送到安全距离,直抵军寨之前。
宋宝看了一眼甲字新城,那里的情况和自己这边差不多。
看来那边也是没想到有此一遭,心中多半也和自己同样焦急。
这些尖头驴确实拿不下军寨,可是肯定能对军寨造成损坏。
而这仅仅是两头尖头驴,落到自己头上的还只有一头而已。
如果是十头、二十头甚至更多呢?
久守必失,若是不能野战得利全靠严防死守,那么失守就是个早晚的问题。
就像是瓦岗军这种打法,蚂蚁啃骨头也一样能把军寨啃下来。
修建这么一个军寨也不是容易事,修建时间看上不去不长,实际是靠着洛阳海量的物资外加王世充不惜人命的严苛手段才能完成。
现在瓦岗军近在咫尺,玄甲骑没机会修补破损寨墙。
不管哪里被破坏,都是一个难以弥补的破绽。
破绽一多军寨被破坏了,就是一个破绽。
等到破绽足够多的时候,人家大队人马压上来,这个军寨也就保不住。
胜败兵家常事,唯有玄甲骑是败不得的。
宋宝很清楚,不管是在洛阳还是在长安,玄甲骑所作所为都难逃“嚣张跋扈”这四字评语。
换做旁人如此行事,早就被强制解散,甚至刀斧加身。
之所以能维系到现在,就是因为玄甲骑百战百胜。
这支军伍身上牵扯了太多因果,背负了太多的债。
这些债务的偿付方式便是人命,要么是敌人的命,要么是自己的命!杀人就是还债,杀自己也是。
是以玄甲骑如果打了败仗,那些急着讨债的就会担心收不到尾数,要拿玄甲骑将卒的命补上。
不光是这支军伍难以维持,军中将校也大多难逃一死。
享福的时候跟着吃肉,倒霉的时候就得陪着挨刀,这就是道理。
这军寨不能丢,也不能被他们破坏!可是凭借手头的守城器械,根本对抗不了这辆尖嘴驴。
就算是勉强将其破坏,自己的营寨也得被毁得不成样子。
要想对付这种战车,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击短。
根本不让它运到寨墙下。
以骑兵冲阵,把四周的敌人清一清,再一把火烧了那鸟车!其实对付攻城器械,一直就是这个思路。
等到对方把器械摆好,再你来我往的互相拆招,看着确实精彩,其实对于守城一方而言这就是下策。
当年韦孝宽玉璧大战,城防手段花样百出令高欢无计可施,可最后也是立木栅以拒敌。
如果不是东魏军师老兵疲不堪再战,还不知道结果怎样。
玄甲骑的处境比韦孝宽困难多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肯定会被敌兵的人海淹没。
与其坐以待毙,何如放手一搏!宋宝手中令旗挥动,战鼓声再响,但是鼓点已经变了。
听到鼓声的玄甲军将两眼放光,脸上也有了笑容。
他们等这个鼓声已经等了好几天,终于把它盼来了。
放弃守寨出城迎敌,终于可以上马列阵杀个痛快!一部分没上寨墙的军将,已经奔向马厩去牵战马。
盔甲包就在马上挂着,只消披挂起来,便能上阵杀敌。
而且随着鼓声响起,也有大批的辅兵在马厩前列阵等候,准备协助这些玄甲军将着甲。
可是还没等这些人扎束整齐,鼓声又是一变!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望向城楼,心中充满疑惑。
这么短的时间,又起了变化?
第八百七十二章 枭雄(三十三)
望楼上敲响的,乃是停止出阵的鼓点,命令从出营死战变成了继续死守。
军中最忌讳朝令夕改,本来这时代的指挥手段就有限,加上战场的混乱,一个命令传下去,不管对错都得坚持。
变得太快会让士兵无所适从,轻则士气受损,重则一片混乱指挥不灵。
尤其是南辕北辙的命令,就更容易招来兵士的反感。
平日里主官对兵士难免有欺凌打骂,士卒没有办法只能咬牙忍耐。
可是忍耐不等于没有火气,这种火气积累的多了,就等着一个特殊的场合爆发。
战阵无疑是最危险的场合。
兵士们顶着刀枪弓矢厮杀,随时都有可能丧命,谁心里能没有火?
这股火加上平日积累的不满,一旦迸发出来,那便是熊熊烈焰足以焚天灭地。
优秀的主官会把这股火引向对手,一场仗打完兵士们心里的火气基本就消散光了,接下来该怎样还是怎样。
无能的主官往往搞不清轻重,还把兵士当作平日吆来喝去的仆役,结果就可能引火烧身粉身碎骨。
厮杀正酣的时候,兵士的行为就如同洪流,哪怕是主将往往也只能因势利导,由着兵士们的心意行事,再从中设法引导把他们导向自己想要去往的方向。
非要拧着来,结果往往不容乐观。
这种一会出战,一会停止的命令,把打仗搞得像儿戏,最容易引来士兵的反感。
其危险程度差不多相当于强行让洪流逆行,难度可想而知。
宋宝之所以敢下达这么个命令,除去玄甲骑内部严禁以尊凌卑更不许苛待将卒,是以士兵心中没有那么多怨气以外,最主要的还是自己下这个命令的原因,足以让所以士兵的怨气消散:徐乐来了!徐乐这两个字,就能让玄甲将士放弃所有不满与怨恨,乖乖听从他的安排。
既然他已经出现在战场上,那么自己就什么都不用做,一切听乐郎君安排就好。
就算是军寨有失或是兵士有所不满,到时候也会找乐郎君说话,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来得不光是徐乐,韩约、小六、步离三人也跟在他左右。
战时军情瞬息万变,徐乐自然不能带太多人脱离军寨安葬袍泽。
跟在他身边的就是这三个人,就连挖坑填土这些事,也是这几个人亲历亲为。
也不光是这一个坟丘,自守寨开始到现在,所有战死将士的坟丘,都是徐乐等人亲手挖掘。
徐乐的心情其实并不比韩约为好,怒气更是一点也不少。
只不过作为玄甲军主,很多时候必须压抑自己的情绪,不能像韩约那样表达出来。
那些大逆不道的话韩约说说就算了,自己要说出来,结果可能就不一样。
自己啥都没说,玄甲骑都被刻意针对了,要是再狂放一点,怕是真要变成孤臣孽子。
韩约叫骂的时候,徐乐就在那里往山下看。
用这种方式压制着心头怒火,同时提醒自己千万别冲动,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日见到李建成,自然有一笔账好算。
现在自己是袍泽的主心骨,这千八百人还等着自己带他们破敌立功,至少也是活着带回去。
这时候自己若是乱了,就一切都完了。
这次遇到的对手,比想象中更难缠。
当日大战执必部青狼骑的时候,虽然也是以寡敌众,可是总归属于明刀明枪。
大家摆开阵势对打,突厥人有手段自己也不是吃素的,最后就是最公平的比拼。
可是现在的瓦岗军却像是一条泥鳅滑不溜手,根本不给自己公平较量的机会。
李密更是不惜血本,拿人命往军寨前面填,非要把自己的部队弄成疲兵。
人的体力是有限度的,尤其玄甲骑这种重装骑兵,对于体力的消耗更多。
虽说这八百人身强力壮体魄出众,但总归是血肉之躯。
盛唐风华 第4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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