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安得很安静,但舒澄澄一直没睡着,有一阵她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又疼醒过来,睁眼时眼前是闻安得年轻貌美的小脸,他蹲在床边,忧心忡忡地说:“我叫120吧。”
痛经叫120,倒也新鲜,舒澄澄被逗笑了,一伸手指就把他推开,“别太近,我眼睛晕。”
闻安得给她换了瓶热水,又在床边蹲下,“你有吃惯的止痛药吗?我去买。”
她打算晚上再吃药睡觉,打起精神跟闻安得打了几把游戏,等到车能开上来,跟他坐车回市区。
车窗外的雨声忽远忽近,和肚子疼头疼一起扎进神经。江城的道路平整安稳,舒澄澄却几乎觉得车在晃,好像离开榕城来江城的那天,她坐绿皮火车,车程足足十个小时,坐硬座坐得快要硌断尾椎骨,最后两站时邻座的父女俩终于下了车,她躺上座位,才在颠簸的列车上睡着。
那是舒澄澄头一次一个人出远门,结果当然是被偷了东西,钱包,身份证,银行卡,还有录取通知书,下了火车,她几乎是把全身上下都搜了一遍才找出坐公交的一块钱。
舒澄澄本以为离开榕城一切都会变好,结果又是如此倒霉,入学的头一个礼拜都在四处奔走补办证件、找零工,那时她还应付不来这些事,也毫无后来的好脾气,心情差到谷底,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暴躁气息,近叁四天都没人敢跟她搭话。
最后学校开课了,她是喜欢建筑的,翻了翻教材,想到以后就做这行了,心情也就好了不少。第一堂专业课是建筑学概论,舒澄澄迟到,猫腰钻进教室,老师在讲几个青年设计师的huo jian例,她在最后一排坐定,抬头就看见屏幕上的一座金属教堂,草稿下缘写着设计师的名字,“霍止”两个字透出股凌驾一切的倨傲。
霍止的字和他的人很不相同。那时她没发现,只觉得挺开心,霍止骂她,比忘了她强。
但结果她误会了那座教堂,其实他真的把她忘了,需要棋子的时候再把她想起来。
雨声劈劈啪啪打在车顶上,有点催眠,她没睡着,闻安得撑开伞送她到医院大门外,看出她熟门熟路,应该不仅是想拿点药,还想顺便看看人,“你那个同事好些了?”
她点点头,“嗯,多谢你,再见。”
雨滴劈劈啪啪打在伞上,伞面漆黑,伞下天光昏暗,闻安得仔仔细细看了她半天,突然倾身靠近,往她耳朵后面嗅了一鼻子。
舒澄澄有点痒,一缩脖子“你干嘛?我香水可贵了。”
其实舒澄澄那瓶香水闻起来至涩至清,和她这个烈火烹油的人很不搭,谁闻了都说她装纯,但闻安得闻了她的香水味,非但不意外,还像只懒猫找到一篓子鱼似的,脸上露出点恍然大悟的满意,懒洋洋伸出手,“你闻回来。”
舒澄澄不爱吃亏,拍开他的手,抓着他的衣领踮脚一闻,一口气吹得闻安得耳朵发红,这才松开。闻安得揉揉耳朵,继续看着她,“闻着熟吗?”
闻安得的香水是很简单很初级的那种阳光皂香,舒澄澄在清纯男大学生身上闻多了,咧嘴微笑,“熟啊。可是你一看就是高手,喷个香水骗不了人吧?”
闻安得也笑,“舒总,我陪你一下午了,你真不记得我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这话说得奇怪,好像早就认识她似的,可难道上次在酒吧包间不是第一次见面?
舒澄澄不记得自己睡过他这一挂的,但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过这笔风流债,犹豫着该撒个什么谎敷衍他,可能是犹豫的时间有点久,被闻安得看穿小九九,她刚硬着头皮开口说“哎呀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个那个”,他脸一沉,把伞塞到她手里,转身就走了。
闻安得看着脾气好,没想到也不好惹。舒澄澄今天没力气纠结闻安得是自己哪次酒后招惹的是非,在门外小摊上买了吃的,进医院排队挂号,在玻璃倒影里看见高个子男人路过,都鬼使神差地以为那是霍止,然后鬼使神差地走神。
霍止曾经查清楚了她的几乎每件事,现在呢?他会不会看见她和闻安得互相闻香水了?会不会知道她和闻安得在酒店躺了一下午?他会不会还在等她回东山客?
她去开了一点药,边走边吃去找李箬衡。还没走进病房,就听见李箬衡在笑,科室主任正跟他聊天,说乔医生从来没请过假,但这些天因为烦李箬衡,她已经快把年假都请完了,理由是回家喂狗,天知道她连自己都懒得喂,什么时候有精力养狗了?
舒澄澄走路快,一股脑到病床前,把在门口买的蛋糕煎饼烤冷面往李箬衡手里一扔,李箬衡被她的白裙子晃得眼花,差点没接住,有人帮了一把,她这才发现厉而川在旁边,霍止也在,长身玉立靠在窗边。
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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