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鸣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剧本，放在叶蓁面前。
    他的助理给叶蓁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道：郭导的眼光真不赖。
    叶蓁进来时就注意到桌上已经放了一个杯子，里面的水是满的，没有被动过。
    显而易见，刚才已经有人比她先来到这。
    借着喝水的动作，她隐去眸里的暗光。
    郭鸣乔在她面前的桌子坐下，二人相对而坐，形成一个谈判的格局。
    “这是修改以后的剧本，打开看看吧。”
    叶蓁不为所动，看着眼前的剧本似笑非笑。
    她栗色的卷发散散落在胸前，成熟而知性，将她清冷的气质柔和不少，看起来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一旁的助理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并未感受到多少笑意。
    郭导拿出的是最终敲定好的剧本，能把它交给叶蓁，说明她出演女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郭导，有什么事不能再电话里跟我谈。”简单，直接。
    郭鸣乔忽然觉得叶蓁有一双特别的眼睛。
    瞳仁黑亮，眼白纯净，极具灵气。
    无论与谁对视时都是从容不迫。
    哪怕在面对比她年长三十几岁的自己时，依旧不见半分畏怯和惶恐。
    “那我就直接说了，我有一个圈内好友，也是你的前辈，唐梦，你知道吧。”
    叶蓁面色如常：“知道。”
    郭鸣乔犹豫了一瞬，继续道：“她与你母亲的一些事，你也应该知道。”
    “嗯。”
    “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在电影开拍前，可以代替你母亲向她道个歉，当然，是私下的。”
    “哦？”叶蓁挑眉：“理由呢？”
    “她也算我的老搭档了，当年的事她也是受害者，始终没有得到一个应有的道歉，这次与你合作，她难免心生不快，作为过来人，我希望你可以和她握手言和，以后有其他合作也方便些。”
    郭鸣乔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显然是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
    言谈间多次提到「前辈」两个字，更实在无形中给她施压。
    叶蓁挑了挑眉，勾起红唇，眼神漫不经心，她伸出手翻了翻面前的剧本，随后「啪」地一声甩在桌上。
    旁边的助理抖了抖，眼见桌上带起的一阵风吹动了郭鸣乔的头发。
    这是啥情况？
    郭鸣乔靠在椅背上，眼神波澜不惊，没有半分不悦。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
    还算客气的语气。
    叶蓁淡淡一笑，亦无半分惊惧。
    “郭导，自己家后院都快着火了，还有心思管别人家的事？”
    郭鸣乔蹙眉，听出她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
    叶蓁侧头看了眼一旁的助理，男人心领神会，挥手让助理退下。
    “现在可以说了吧。”
    叶蓁打开手机，将郭露与自己的聊天记录以及药物成分分析放到郭鸣乔面前。
    “自己看吧。”
    她端起水杯，呼出的气在杯壁上形成一圈雾气后又快速消失。
    短暂的几分钟内，郭鸣乔的表情由半信半疑到不敢置信。
    自责、愧疚、震惊、不安……
    一一从他的眸中闪过。
    他抬脸，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将手机还给叶蓁，喉结在空气中划出弧度。
    半晌，他开口，嗓音沙哑：“你……什么时候认识露露的？”
    叶蓁把玩着自己的长发，指尖绕起一圈后又松开，一派闲适从容。
    “别误会，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是你女儿。”
    “一个月前，我在医院第一次见到她，她冲着保姆大发脾气。”
    “我一个外人都知道她不喜欢那个保姆，没想到你居然能把她留到现在。”
    叶蓁将一切娓娓道来，每个字传进郭鸣乔耳中，像是密集的小针一般，刺耳极了。
    郭鸣乔阖眸，脸上写满沉默。
    半晌。
    “她……很信任你。”
    是他从未见过的信任。
    女儿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敏感多疑，防备心极重，和不喜欢的人相处时，除了恶言相向就是置之不理。
    但从聊天记录中，他能明显地感受到郭露对叶蓁的信任和依赖。
    然而他们认识还不到两个月。
    在医院那晚的无力感夹杂着近日那些失控行为的回忆重重袭来，郭鸣乔头疼欲裂。
    他脸上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失去了平日里作为导演的威严持重。
    叶蓁沉默片刻，终究没有将刚才在工作室门口看到的一切告诉他。
    至少现在不该告诉。
    她沉静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一字一句道：“郭导，如你所见，哪怕你在娱乐圈站的再高，也有你看不见的阴暗角落。”
    “所以请不要听信唐梦的片面之词从而对我以及我的母亲指手画脚。”
    “当年我母亲和唐梦之间的事，只有当事人才清楚真相。”
    她这不近人情的口吻让郭鸣乔倏地抬眸，紧紧盯着她，眸中酝酿着沉怒：
    “叶蓁，你是有才华，但并不代表你有那个资格来批评我！”
    “只要我想，完全可以从演艺界找出一个比你更有天赋的人来演小易！”
    愠怒的话语裹着威胁的意味砸进叶蓁耳朵里，她起身，将水杯放在桌上，眼神不卑不亢：“如果是这样，那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