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贼人打斗起来,即便占不了上风,凭武艺拖延些时间,或是凭借符箓逃跑应当还是做得到的。
唐锦面无表情地将案卷翻至后面,发现原来案卷中还夹了张她的画像。
墨笔勾勒出的小姑娘折了鲜妍牡丹花别在发间,不肯向画师露出明媚的笑容,倨傲地微微扬起下颌,但上翘的唇角和缠绵于眼眉的满意还是透露出她的愉悦。
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不过就算是她也失踪快一年了,依然活着的可能很小,即便还活着也不知到底经历怎样的苦楚。
公族留驻在宛和城的人手都已绝望地调离,即便还有人抱希望她能够生还,也只能向奇迹祈愿。
唐锦将案卷全部合起,收拾起不太明朗的心情,重新盈起笑容,以镜子联络到叶初:“我已经到达宛和城,你再稍待些时候,我很快就会找到你的。”
少年身在黑暗中,十分信任她地绽放出笑容。
映出他苍白面容的大概是镜子本身散发出的幽光,就像是此被捏在唐锦手中镜子散发的幽光。
唐锦想着,这样黑暗的地方,果然还是地牢吗——只是宛和城到底有什么地方可能不着痕迹地建造起能关数人的地牢?
第二十章
次日再度出门勘察地形时,唐锦迎面便撞上已见面认识过的几个小沙弥。
他们互相嬉戏地打闹着,正挑着盛满水的木桶,要从寺门出去。
桶中水盛得太满,溅出的一些浇到他们穿着的姜黄色僧袍上,立时就深色了一块,他们却因闹得起劲并不觉寒冷。
“天寒露重,清晨时候外头山道怕是都结了薄冰,你们趿着鞋这么打闹,互相弄湿了衣服倒只是冻一冻的小事,若不慎滑倒摔下山去,可就是桩大麻烦了。”
因今日预备御风查勘,不必与城镇凡人相见,唐锦将伪装尽去了。
她换上往日绯红鲛绡所制的衣裙,曼妙的身材与娇美的面容十分惹眼,弯弯眼就哄得小沙弥们纷纷红着脸将视线挪开,呐声问好:“唐施主好!”
唐锦行到他们身边,变魔术般从乾坤囊中取了把从街贩那里买来的高粱饴糖递给他们。
并不是多美味的零食,但哄得小沙弥们笑逐颜开。
他们各人拿了几颗,一边吃着甜嘴儿一边向她道谢。
灿烂的笑容让唐锦因六份卷宗变得阴郁的心情再度明媚了起来。
她嘱咐完让他们小心些行山路,然后默念术法咒文,在小沙弥们艳羡的目光中腾空而去。
抵达城镇上空时,为了尽量不被城中居民窥见踪迹,她又多耗费些仙力为自己施加了渐隐术。
冬日阳光融融,可阳光被冻如明镜的湖面晃进唐锦浅灰色的眼眸上,到底渡上了寒冰的凉意。
她的视线一寸寸描摹过这座小城各处。
高空俯瞰,早起行走在外的人都只小小一个黑点。
无法探见他们其中的谁会与六位少女的失踪有关联。
也无法探见到底是哪一块土地罪恶地囚禁过可怜的受害者们。
十四年都没能终结的案事,果然不是她初来乍到就能轻易抓住真相的。
唐锦明知道这一点,扣在自己小手臂上的手指还是微微收紧,指甲陷进肉中,惹起轻微痛意。
攀在她发饰上,一直装作发饰一部分的小水母察觉到她的焦虑。
它慢吞吞地滑溜落到了她肩上,用触手贴贴她的脸颊博得她的注意力。
在她眼中映出自己模样时,小水母咕噜噜吐出个泡泡,折射出阳光的七彩光芒送给她当作礼物。
“没事,我只是稍微有点不甘心。”
唐锦戳了戳透明的伞帽谢它的关切,然后提起心劲重新观察起城镇的布置。
小水母重新回到她的发饰上,思索起应当如何给予唐锦提示才好。
它当然知道自己本体叶初的位置在哪里。
一整天的工夫,唐锦将整个宛和城的地图都铭在了脑海中。
虽然仍然没有找到囚禁叶初的监牢所在,但却可以确定至少城内是真的不可能存在地牢的。
所以果然还是得地毯式搜索宛和城外少有人涉足的树林,寻找一个可能存在的地牢入口吗?
日头西沉将没入地平线前,唐锦回到佛庵中。
正要回自己房间歇下,她忽然听到劳累一天沾了一身土尘的小沙弥们回来的动静。
她转身看向他们,惊异于他们到底是去哪里做活儿才脏得跟泥里打滚了似的。
“我们去擦佛像了。”
即便累得直吐舌头喘气,小沙弥们仍然很乐意回答唐锦的问题。
因觉得唐锦亲善,其中一个不免将心里话也抱怨给她听了,道:“还不都是因为净闻师父,他辛苦归辛苦,可却被当作高僧,我们辛苦却只能受累。”
话的尾音未落,他的小光脑袋就挨了同伴一记狠敲。
“背地里说长辈坏话,要是让净闻师父或是流悟上师知道,能予你好果子吃嘛?”
小沙弥被狠敲这一下,疼得泪眼汪汪。
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恼道:“你刚才不也抱怨着腰酸背痛吗。咱心里想的都一样,你不能去告我黑状啊!”
原是想让他住嘴避免惹祸的伙伴眼见他还想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气得跳脚,拿又冰又脏的手捂他的嘴:“我不会没义气告你状,但上次咱们挨罚就是你嘴漏风害的,如今你还不知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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