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后，楼梯口，有个三级士官拿着份文件跑下来，拉住经过的新兵：“看到老曹没有？”
    “刚才有人来靶场找排长，说是排长的战友。”
    新兵说完，余光瞥见漫步走在石子路上的两个人，马上伸手一指：“就在那儿，要不我去把排长叫过来。”
    三级士官却拦住他：“算了，不是急事，回头再说吧。”
    说着，出于好奇又问新兵：“知道是你们排长哪位战友吗？”
    “以前没见过。”新兵挠挠寸头：“开着辆军用吉普过来的，我没在他的迷彩服上看到军衔贴标，级别看着不低。”
    三级士官笑骂：“你是生了双火眼金睛，还能看出人的级别。”
    “没有军衔，不是可以通过行事派头来判断？”新兵坚持自己的想法：“从他走路的姿势也能瞧出来，肯定是咱们部队的，典型的站如松行如风，您自己看，只有经过部队训练，身板才会那么挺。”
    “少跟我扯犊子。”
    三级士官挥手打发他：“去射击场收拾！”
    “对了。”新兵往前走两步，又跑回来告诉三级士官：“我知道，排长的战友姓宋，他刚才进来时自己说的。”
    唐黎听到“姓宋”两个字，再朝那条十字路望去，那股熟悉感已经被乱了频率的心跳取代。
    恰好，有些走远的两个男人停住脚步。
    他们站在一棵大树下。
    那抹高大的背影稍稍侧过身，陆军迷彩作训服，束紧的腰带使他身姿看上去愈发挺拔，撸高的作训服袖子，小臂结实，黑色的作战靴，就像某种力量的积蓄，让她联想到身姿矫健的猎人。
    唐黎心不在焉地想——
    如果他是猎人，肯定也是那种能轻易掌控全局的猎手。
    就在这时，宋柏彦转头朝这边看来。
    “……”唐黎的双脚像生了根。
    迟钝只是几秒，不管自己有没有被认出来，她抬手假装捋着刘海，挡去那边投来的目光，然后埋首快步离开行政楼。
    绕到行政楼后方，唐黎的脚步慢下来。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要“落荒而逃”。
    认出那个男人是宋柏彦，窜进她脑海的第一个认知是，他回国了。
    随即而来的是不解。
    不解他怎么会在滇南，还来这种偏远山上的靶场。
    唐黎想起他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
    想到礼物，自然也就想起那晚的亲吻。
    其实不能算亲吻。
    就是她的嘴唇碰到了他的。
    走去训练场地的路上，唐黎也不知道自己天马行空地在想什么，宋柏彦不在国内，自己想发短信给他，如今见到本人，却有些不敢见他。
    ……她又想到自己刚剪的短发上。
    好像男人都喜欢女生留长发，尤其是有些年纪的男人。
    女生剪短发，容易被贴上男人婆的标签。
    唐黎扯着半截随手拔来的千根草，想到早上被喊“帅哥”，莫名挫败，然后，她就听到宋柏彦的声音。
    “准备这样晃到什么时候？”
    男嗓熟悉，带着几分散漫内敛的稳重。
    唐黎蓦地回过头。
    她的身后，宋柏彦站在不远处，他刚点了一支烟，夹在右手的手指中间，烟头火星，一如她此刻的心境，忽明忽暗。
    男人眼底有着温和的淡笑，空气里，是尼古丁的味道：“不知道这里是靶场，还乱跑？”
    唐黎只觉得心口发紧，喉咙也像被东西堵住。
    她做了个事后想起来很蠢的举动。
    ——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