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刚刚泛起,月明星稀,整个天空都被霓虹照亮。
靠墙的露天楼道,顶灯还未打开,幽暗而宁静。
一缕银色的月光自朱红瓦檐漏下,打在程思予恬静的面孔之上。
见证到李楠卑微的暗恋,她的心情也如口中的柑橘般,清甜之中带着一丝隐隐的酸味。
程思予静默了片刻,忽然听到对面的门咯吱响了一声。
厚重的木门拉开了一丝的缝,她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她急忙把手伸进敞开的托特包里,握紧一件东西。
抬头的时候正对上门后一双浑浊的眼,是那位独居的中年男子,钟力。
她僵硬地冲着他点了点头,钟力在门后发出两声干涩的笑声,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又把门猛地关上了。
程思予赶紧转身,掏出钥匙来开门,关门再插上门栓,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她没有马上开灯,而是贴在门后深呼了口气。
紧握的手渐渐放松,手心里的是一支防狼喷雾。
她起伏的胸口渐渐平息,再把所有的东西放在门口的沙发椅上,就向着外面的阳台走去。
向西的房间,窗户宽大又明亮,还残留着隐隐的热浪。
乌色的旧木地板,在她的脚下咯吱咯吱地响着。
她租的只有一间房,属于一进门就能看见床的那种,但是却有一个很大的阳台。
正是因为这个阳台,让她在第一眼看见窗外风景的时候,就决定了租下这个房间。
她把桌子椅子摆在阳台上,平时吃饭工作都在这里,还去买了几盆植物放在旁边。
推开阳台乳白色的老式木窗,在她面前展现的是一个有着红色跑道的足球场。
视线前移,灯光炽亮,红绿相间的地面,是几个露天的篮球场。
S大的安宁路校区,也是当年沉之越念书的地方。
沉之越的那张照片,就是在这里照的。
程思予半趴在阳台的窗棂上,托着腮眺望前方的球场。
她想起白天时候,她和袁玫说过的对话。
你们关系好吗?
还不错,他比我大四岁,一直把我当妹妹一样照顾。
程思予抬手掩住了自己的眼睛,柑橘特有的酸甜味道一下涌入鼻间,冲得她有些发涩。
记忆里的南方小城林溪,满是柚子花香的小院。
绿油油的柚子树叶不停地晃动,不时洒下细细的黄色花蕊,落满一地。
奶奶坐在小凳子上,把沃柑一瓣瓣地剥给她吃。
她趴在一张红蓝白相间的防水布上,拖腮翘脚看着一本画册。
“丫丫,快点长大呀,长大去见见你的亲哥哥。”
那个时候,年少的她傻傻地问道:“我的亲哥哥吗?在哪里?”
“是啊,亲哥哥。”奶奶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头,“在江城啊。”
“哥哥名字叫什么呀?”
“沉之越。”
程思予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可是奶奶,为什么我姓程,之越哥哥却是姓沉?”
奶奶愣了一下,却是没有正面回答,目光却是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等你长大,去了江城见到他就知道了,那可是个繁华的大都市。”
年幼的她,只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溪,她魂萦梦绕的故乡。
清澈见底的隐江,环绕着古老的城墙,墙根之下爬满浓绿的青苔。
青石板路笔直通往江边,摇曳的凤尾竹倒影在碧绿的江水之中。
和江城的相思江截然不同,相思江白天夜晚都有热闹的游艇穿梭其间,人流如云。
而隐江还保留着旧日的小竹船,以传统的方式招待着过往的游客。
他们都是繁华大都市里的一份子,而她则一直成长在这个南方小城。
两个天差地别的城市,就如同他和她的差距。
他和她之间,也早就没有任何的交集。
唯一和他们共同交集的奶奶,在一个盛夏的夜晚病逝。
奶奶的去世,让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人。
她在灵堂里等了整整两天,也没有等到奶奶口中的之越哥哥。
也许,他早就忘记了关于林溪的一切。
包括,她这个妹妹。
程思予从回忆里脱身出来,从角落一个老式皮箱里,拿出一本红色的文件夹。
起身的时候,她的目光从皮箱里另一个蓝色的本子之上,一掠而过。
小圆桌上摊开厚厚的一本文件夹,全是关于沉之越的各种资料。
有从杂志上剪贴下来的,有从网站上打印下来,还有一些是她手写的。
文件夹里的资料比会议室里的更详细,按沉之越从小到大的时间线一一排起。
程思予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一页一页划过,落在他的每一张照片之上。
纯稚的童年,青涩的少年,她的手指最后落在两个月前的一场颁奖仪式上。
沉之越西装笔挺,举起设计大奖的水晶杯,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白净,修长,骨节分明。
和篮球场上握球的那只手,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只是,比起这个时候的他,她可能更喜欢篮球场时候的那个他。
只可惜,十九岁的沉之越,她并没有真正见过。
04十九岁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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