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地对他说,我对陛下很失望。
薛振听不得这句话。
他的手指微微一蜷,眼神黑沉下去。
想要阻止昭阳回来对他再露出那种眼神,除了毁去虫笛,其实还有一个更为简单的方法。
这方法就摆在了薛振的眼前。
顾南衣脖颈纤细修长,成年男人只要用力便能折断。
薛振用力地握紧石桌边缘,指节指尖都泛起用力过度的白色。
可他下不了手,手指一寸也不能往前探。
他能狠心去毁虫笛,是因为“死而复生”太虚无缥缈,他也大可以说服自己是在阻止某件还没来得及发生、也未必会成功的尝试;可昭阳若真的活了过来,薛振内心深处怀疑着自己其实除了匍匐在昭阳脚边哭泣什么也做不到。
而昭阳甚至可能连一个嫌恶的眼神也不愿意施舍给他。
薛振害怕极了那样的可能,他宁可不要昭阳回来。
“陛下请回吧。”顾南衣注视着薛振眼中的血丝,她懒懒地道,“不要再来了。”
她察觉得到薛振动了一丝杀机,而立在她身旁的秦朗也绷紧了神经。
可薛振终究没动手,他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道,“皇姐不会这么对我的。”
“但我是顾南衣,”顾南衣回,“也不知道昭阳长公主会如何对待陛下……我想只有陛下自己心中最清楚了。”
薛振仿佛被人捅了一刀似的倒抽一口冷气。
他当然清楚。
所以才会害怕。
紧张的对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薛振终于缓缓直起腰来,道,“朕不杀你,朕要留着你。”
他好似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般,森冷的视线从秦朗脸上掠了过去,带着天子的轻蔑与傲慢重复道,“朕要像秦北渊所做的那样留着你。”
顾南衣还没听懂,秦朗的袖箭已经从薛振的眼睛旁边嗖地一下刺了过去。
“就算你是皇帝,我也不会留手。”秦朗冰冷地道。
薛振眉毛都没动一下,他甚至古怪地笑了笑,“不是现在……我以后再来带她走。”
作者有话要说: 半年前的薛振:秦北渊你居然给皇姐找替身!
半年后的薛振:啪。
☆、第 60 章
福林这一日的大起大落可谓人生之最, 再也没有比这更为刺激的一天了。
在顾南衣门前被张武戳穿了薛振的身份时, 福林已经觉得这一日不能再糟糕;可当秦朗将匕首扣在了薛振的脖颈旁时, 福林开始思考自己其实压根不应该出现在这世界上的事情了。
——否则这天底下最不该发生的事情怎么会就在他的眼前发生了呢?
“放肆!”福林厉声呵斥, 希望秦朗能听得进去,“你竟敢挟持陛下!”
接着,福林就惊悚地瞧见那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生动表情的秦小公子嘴角翘了翘。
“正好啊, 不是人人都说从前昭阳长公主挟天子令诸侯吗?”他说, “我也想干一次。”
“秦朗。”顾南衣不赞同地唤道。
然而秦朗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重新移回到了薛振脸上, “你是皇帝,但你也不过只有一条命。”他压低声音说,“你杀了人,也得偿命。”
薛振眯起了眼睛, 瞳孔像是冷血动物似的向内缩了一下。
他讥讽地反问, “那你手上的人命又怎么算?”
顾南衣打断了两人尖锐的言辞,她站起身来, “秦朗,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秦朗脸也没有转, “我也知道后果。”
薛振会发怒, 那又如何?他秦朗也会发火。
秦朗不会真杀了薛振, 最糟糕的下场不过放薛振活着离开后,薛振咽不下这口气对他痛下杀手。
那么一来,生命被威胁的秦朗也有了顺理成章去动薛振的理由——主要是在顾南衣这儿理直气壮。
二来,此事难免波及顾南衣,秦北渊必定会出手阻止薛振动顾南衣这颗眼下来看相当重要的棋子, 汴京城里会是一场混战。
这对秦朗来说,是拿了虫笛趁乱就走的最佳时机之一。他从长水镇带来的人如今都在丞相府外静静潜伏等待着那个时机的来临。
而重要的另外一点是,秦朗有六成的把握薛振不会动他。
很简单,因为有顾南衣在。
“后果?”薛振闷声冷笑,他反手抓住秦朗握着匕首的手腕,丝毫不畏惧那就横在自己喉咙前面的利刃,“汴京城这么大,你能为她做什么?一条野狗,也敢妄想天上的月亮?”
“她于我而言从不是天上月。”秦朗轻嗤了一声,他几乎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恶意对薛振道,“对你来说才是碰不到的水底月影。”
薛振被踩中痛脚,脸色立时沉得好像要滴出墨来。
不愿意昭阳回来,他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去留顾南衣当昭阳的影子,这便意味着真正的昭阳他永远都得不到了。
“够了。”顾南衣头疼地叹息,她上前两步,在张武和福林紧张的注视下直接插手了秦朗和薛振的对峙。
——她直接伸出手去,在薛振和秦朗一个惊恐一个紧张的注视中,将纤细白皙的手指捏在了寒光四射的刀刃上。
“松手。”她偏头对秦朗说话的语气好像自己手上只是捏住了一块荷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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