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无话可说。
的确,无话可说。
他原本想问问他的孩子有没有对他心存芥蒂,可是却活生生的被自己的孩子卖了出去。
***
夜色极深极沉。
龙床上,一张极大的锦被网罗着两个寸缕未着的人。
隆冬的深夜里,两个人的鼻尖上都盈着汗珠。
一看便知,方才经过了一场无比剧烈的搏杀。
韩墨初轻轻搓着顾修掌心处两道通红的烙印:“还疼么?”
“疼。”
韩墨初方才一共抽了他两下,他的掌心便肿了一片。
哪怕他们既有君臣之分,又有夫妻之实。
他们也仍旧是师徒。
“陛下过去从不喊疼。”
“是你说朕像毓诚的。”
“陛下今日好像很高兴。”韩墨初拽了被子,给顾修盖上了外露的肩膀。
“你把毓诚教得很好,朕自然高兴。”
“陛下觉得高兴,是因为对珹王殿下心存愧疚么?”
“关于珹王的事,朕确实心存愧疚。”顾修扒着韩墨初的肩头,贴在人颈窝处低声道:“如果朕那时没有纵容顾偃生变,而是直接派人将他看管在王府之内。至少四哥还能活着看到毓诚出生,珹王妃也不会殉情而亡,这个世上也可以再多两个疼爱毓诚的人。”
“陛下当时并非储君,要以何身份,以何立场去将珹王殿下留在府中?陛下要怪,也只能怪先帝当时的寡断,怪难料之事。陛下说什么也不该如此自责。”
“你总是这样,无论朕做了什么都会为朕宽心。”
“臣是说实话,臣也一向只说实话。”韩墨初环臂抱上了顾修,让人整个陷入他的怀抱:“陛下是这世上最好的君父,陛下从来不曾对不起任何人。”
冬至,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日子。
顾修在他怀里,像极了少年时的样子。
韩墨初合眼暗想。
顾伸今日碰到了顾修的痛处,也踏上了他的底线。
一定要死,也一定会死。
不过,他身为皇亲。
要死,也只能身败名裂的死。
***
永定六年,冬至家宴后三日。
端敬亲王顾伸在王府遇刺,被人当胸刺了一刀。
好在府中护卫赶到及时,端王并无大碍,刺客也被当场擒获。
经大理寺审问,刺客当场招认。
指使他前来刺杀端王的是宁逸亲王。
顾攸。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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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筹码
隆冬时节。
接连的几场大雪将整个汴京城都染成了白色。
年关邻近, 皇城之内愈发热闹。
街上来自四方各国的商旅们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努力的将自己所贩之物包装成讨喜的年货。
这一番热闹之下,唯有端敬亲王府中一片萧索寂寥。
端王遇刺, 身为亲弟的君王顾修即便再厌恶此人也不能如此不近人情。
除了处置凶手外自然也要遣人登门慰问, 以彰皇恩浩荡。
这个能代天子行事之人不必问, 只能是韩墨初。
顾修不愿做,又不得不做的事, 通常都是由韩墨初来做。
晨朝过后, 他便带着一队仪仗来至了端敬亲王的居住的府邸。
顾伸是奉旨回京暂居并未带着多少侍从,院中空大人稀,满地的积雪也无人清理,长廊房檐上挂着长短不一的冰溜。
幽暗的正室之内,所有的陈设之上都蒙着一层污浊的尘埃,唯一的亮处,是地上的熏笼里闪烁的点点火光。
屋外冷得滴水成冰,屋内也四处渗漏着寒风。
顾伸靠坐在榻, 将所有的皮毛和锦被都盖在了身上,围得只剩下一颗脑袋。
饶是如此,他仍旧冻得脸色发青。
韩墨初身着乌云金豹氅,顶戴象牙镶玉冠,肩上搭着一件极其宽大的银貂皮,手中托着一只精致小巧的平金香炉,整个人还是那么的丰神俊朗, 姿容无双。
他立在顾伸的榻边略微欠身执礼,不等顾伸开口免礼便坐在了随行之人与他端来的椅子上。
“好了, 你们将陛下带来的赏赐放下, 便退下吧。”韩墨初屏退左右, 与顾伸开门见山道:“端王殿下,陛下遣臣来问您一句,您的伤可好些了么?”
“韩太傅不是都看见了么?”顾伸伸手紧了紧自己肩头的软毯,虚弱的呛咳了两声:“当胸一刀虽然伤重,可是还死不了。”
“端王殿下无事就好,陛下很是忧心记挂您,所以遣臣来问您一句,您这个端敬亲王做得还舒心么?”
“舒心?”顾伸沉郁阴鸷的脸上勾起了一丝笑容:“自然舒心,本王能在有生之年得此亲王殊荣,自然无比舒心。”
“端王殿下觉得舒心便好。”韩墨初端着手中的手炉,微笑道:“您此番遇刺,陛下震怒无比,已经下令将刺杀您的刺客处以车裂极刑。”
“车裂?”顾伸捂着胸口又咳了两声,明知故问道:“多谢陛下为本王主持公道,不过本王不知,这凶犯车裂,主谋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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