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芙, 你原谅朕了么?”顾鸿搂着孟氏皇后的肩膀, 又惊又喜,又悔又愧。
“陛下,其实臣妾早就原谅您了。臣妾只是在怪自己,身为母亲没有护好自己的孩子。身为母后,没有替陛下护好更多的孩子。臣妾这么多年都替云姐姐担着这个正宫的虚名,若是云姐姐在的话...”孟雪芙转过身去,将手中的小华服递给了君王,对君王冷淡了十几年的脸上,第一次带上了一抹温柔的苦笑:“不过好在锦儿保住了,修儿也保住了。您和云姐姐的孩子,保住了。”
“雪芙。”顾鸿展开双臂,将孟雪芙拥在了怀中:“朕对不起你,更对不起阿瑶。朕会给你一个交待,给阿瑶一个交待...”
君王拥着孟雪芙一直坐到了日尽黄昏之时,两个人像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
一起回忆着旧岁那些年,云瑶还在的时光。一起憧憬着,若是云瑶还在眼下的局面又当如何。
孟氏皇后甚至答应了君王在今年春日慈庄太后的生祭一完,便随他一同回宫的事。
君王走后,天色暗了下来。
孟氏皇后拿着那最后一件小华服,缓缓的投入了火盆里,喃喃自语道:“倡儿,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可以安心去的了。你要记住是你弟弟顾修帮你报的仇,你若在天有灵,要好生保佑你弟弟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永熙二十三年,正月十六新岁复朝。
韩墨初穿着一身新制的紫衣朝服跻身于武官列首之位,与忠武将军丁泉并肩而列。
在这二人之前,只有一位世袭承爵的辅国将军丁润,一位世袭定国公的孟绍将军。
昨日上元灯节宫宴,君王又一次破格赏赐战王府属臣韩墨初一身正三品紫服,又加督军之职。
一是为了给顾修增光立威,让朝中官员都看看忠心跟随顾修之人有多大的体面。
二是为了韩墨初在军中任职更加方便。韩墨初名义上虽是亲王府上一任四品署官。可他在军中要行使的职责已经远高于此,如此加了官勋,涨了薪奉,他替顾修办起事来便更能服众了。
一方朝罢,顾修又被顾鸿带进内宫不知又要赏些什么。
韩墨初便候在宣政殿外的空地上,等着顾修一道出宫。
待百官散尽,空地上除了韩墨初外竟还候一个身着绯色朝服,身形萧索的中年男子,似乎想等着君王召见。
韩墨初留神看了一眼,那人竟是昔日的忠勤宰辅韩明。
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前呼后拥的追随者。独自一人立在冷风中在徘徊,整个人都显得颓然落寞,就连官帽里露出的鬓发都是全白的。
这个年节,这个年过半百的宰辅韩明经历了一场灭顶之灾。自己被收回宰辅印信,多年打拼的仕途尽毁。后宫中贵妃因罪被废,就连多年指望的珹王顾偃也被君王禁足府中。
韩墨初倒有些佩服他,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有心思列站朝堂之上。
同在一片空地上的韩明也看见了一旁的韩墨初。那一身庄重大气的紫衣朝服,在冬日耀目的日光下显得那样的矜贵大方。官帽下那张年轻的脸当真是临风玉树,卓尔不群。
韩明理了理被凛风吹乱的鬓发,重新端起了旧日的排场,朝韩墨初身边走了过来。
“韩大人,您这是有何吩咐么?”韩墨初朝着走来的人微微颔首,轻声言道:“春寒料峭,韩大人要保重身子啊。”
“呵,你如今得意了?觉得自己跟对了主子,所以来讽刺本官了?”韩明立在人身边,浑浊的目光打量着人。
“不,您错了。”韩墨初笑眯眯的站直了身子,任由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按官阶,您该对我称一声下官才是。”
“韩墨初,你!”韩墨初的一句话,瞬间便揉碎了韩明强撑起来坦然:“你以为你赢了是么?觉得自己可以在本官面前耀武扬威了?我告诉你,只要我还能在这朝中站一日,我便会和你拼到底!”
“韩大人,您这话是从何说起?按官龄,您是在下的前辈。在下也确实担不起您的那一声谦词。”韩墨初笑得愈发谦和:“在下只是好心提醒您,今时不同往日,您见着昔日部下,不能太端着以前的架子了。”
“韩墨初,你眼下只管得意。你才为官几年,你了解今上的脾性么?当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多谢前辈指教,不过您这话可说偏了。在下命好,不必甘心受人驱使二十年才能穿上这身紫袍”韩墨初轻轻抖了抖袖袍,侧头笑道:“云锦织的料子确实不错,比茧绸的强,前辈您说呢?”
韩明强忍着胸口的怒气,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算计了珹王,算计了贵妃你便赢了么?你以为你跟着那个罪臣之子就能只手遮天了是么?”
“韩大人,您说的话在下听不懂。在下自那日去您府上饮宴后臣便没同您说过话,臣与珹王殿下也从无什么交集,与贵妃娘娘更是素昧平生,臣要如何算计他们呢?”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真的那么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么?我一早便知道是你!”
“您既然一早便知,那为何还能让在下得手呢?”韩墨初的眼神清澈纯善,好似一个城府全无的少年:“难不成,是您看不惯贵妃娘娘和珹王殿下,有心纵容在下陷害?”
韩明被韩墨初的一席话激的额角青筋暴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一双熬了几天几夜的老眼恶狠狠的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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