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个南曦明明是男子,顾修脑子里却本能的浮现了非礼勿视四个字?
“修儿,起来吧。今日来此,是有何事?”君王顾鸿出言让顾修起身,方才崔尚来通传时,他也觉得十分惊讶。他这个素来与他从不主动亲近的儿子,怎么会突然来请旨求见。
“儿臣今日来此,是有一事想求父皇。”顾鸿的话,将顾修几乎飞远的神思拽了回来,撩起衣跪地,沉声言道。
“哦?是何事?”顾鸿松开了怀中的南曦,示意他退入内殿歇息,自己则正身坐在龙书案后:“你但说无妨。”
“儿臣,想以皇亲之身,送长姐出降。”顾修说罢,俯身向前,诚恳的与顾鸿行了个稽首大礼。
“原来是此事啊。”
顾鸿的语气,听不出十分情绪,更听不出对此事允或不允,顾修平抬手臂,向上奏道:“儿臣自知年少无德,可长姐自儿臣回宫后待儿臣着实偏爱,与诸兄弟皆不同,儿臣身无长物,不能与长姐添妆置业,故而只想亲自送长姐出关,聊表心意。”
顾修整肃的神情,言辞恳切,目光中带着罕有的殷切。
顾鸿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儿子这样,回想起两年多前,顾修方才回宫时,眼神中的冷漠简直比初次相见的陌生人还不如。
“修儿,这是国事,你怎得想起求到朕跟前来了?”
顾修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抬头与君王四目相对:“因为儿臣觉得,儿臣与父皇是亲父子,既是亲父子,那便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顾修一言,将顾鸿说得一愣。他并未想过顾修有一日会与他说这样的话。
那时候,顾鸿因为顾修冷僻的性子对其十分不喜,又因昔年对其母云瑶以及云氏一族的缘故对其多有苛责,可说到底他心里还是希望顾修能将他视为父亲。
但是顾修不善言辞,他身为君父,也总要端着架子。父子之间隔着君臣的屏障,根本无法亲近。
今日顾修一句亲父子,真真说到了顾鸿心坎里。
他看着跪在原地,面容端正的少年,欣慰的扬起嘴角:“既然如此,那朕便准了。”
顾修不可思议的瞳孔放大,让他惊讶至此的其实不是君王的允准,而是韩墨初的料事如神。
短短几句话,竟然当真让君王允了他的请求。
连顾修自己都不知道,那句亲父子的份量究竟有多重。
“儿臣...”顾修伏低身子与顾鸿行礼道:“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朕都允了,就不必这般谢恩了。”顾鸿看着眼前多少有些喜形于色的顾修,自己也跟着和颜悦色起来:“都这个时辰了,回宫用膳去罢。”
顾修依言起身,恭敬道:“父皇,儿臣告退。”
“等等。”顾鸿抬手唤住了顾修:“午后供来的冰镇西瓜还剩了一个,你带回去吃吧。”
这是第一次,顾修从崇宁宫回来,身上不是带着伤的。
九月深秋,秋凉如水。
晴昭公主婚期将至,皇城之内四处可见华美绝伦的金彩大红。
顾锦自宫外云霓庵中与孟氏皇后告别归来,于宫中待嫁。
可喜庆祥和的内宫之中不知为何,总是笼罩着一团淡淡的愁云。无论民间还是皇家,嫁女和娶亲都是不同的。
娶亲是添人进口,嫁女则是骨肉分离。
晴昭公主顾锦又是实实在在的金枝玉叶,知书达礼,落落大方。骤然远嫁漠南,宫中那些与公主血脉相连的人,难免失落。
“七弟,我后悔了,我们当初就应该下手重点,把那个什么狗屁世子踢成残废。”
顾攸与顾修两个人,并肩坐在归云宫的门廊下,看着宫道上坠满的红灯,以及遍地的红毯,还有来回跑动运送那些喜庆装饰的宫人,神情复杂。
“眼下说这些,还有何用?”顾修瞥了人一眼,凝神看着宫道两边的灯笼,怀揣的心思和顾攸一模一样。
“总之我不想让长姐去漠南,一点儿也不想。”顾攸嘴上说着任性胡为的话,但是他深知,这件事无论他如何任性都是不能改变的。
九月初三日,黎明时分。
含元殿上灯火通明,公主身着大周朝服,顶戴六翅彩珠金凤冠,手持宫扇,与君父辞行。
君王顾鸿神情庄重肃穆,一举一动皆是国朝礼仪,有史官随时记录,因此不能多发一言。
立在一旁观礼的几个皇子神色皆不好,往日无事也能哭两声的顾攸,今日倒没有落泪,一反常态的神情严肃,一言不发。
顾修身为送嫁皇亲,于昨日丑时便已在宫门之外整理仪仗,同公主的母舅孟绍将军一齐安置护驾军队,检验随行车马,直至卯正时分方才立在仪门之前等候。
韩墨初也被授任为司礼官,身着礼部官服,随行于顾修身侧。
辰时,公主于内宫与君王行礼完毕,则更换吉服,乘凤翅辇轿出宫至仪门之前下轿。
一早便等在仪门处的顾修依礼上前,抬起一臂,让凤冠华服的顾锦扶着他的胳膊。
公主身后三对宫女分立两侧,托起了公主长尾迤地的衣摆,一步一步的踏过红毯。
顾修扶着顾锦的手臂,撑着她一身沉重繁复的吉服大妆,由衷的说了句:“长姐,你今日真的很美。”
“驰儿今日也很威风,两月不见,还当真比长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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