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禄吓了一跳,顿时不敢说话了,这天家父子相争,他哪里能掺和。
反倒是弘历打抱不平:“父皇,您知道十六叔胆子小,就别吓唬他了,这么多人呢,您给十六叔留点儿面子不成?”
那这么多人,也没见你这臭小子给我留面子啊?
看着少年明亮的眼睛,雍正一肚子气发不出去,只得硬邦邦催问:“行了,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朕的问题,年羹尧口口声声说着福惠,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话一处,屋子里面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弘历。
诚然,弘历的确现在是最受宠的皇子,可是福惠毕竟是皇帝老来得子,又自幼体弱多病,皇帝对他更加上心,若是比较起来,或许弘历看着还没有那么受宠。
可是年羹尧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举年家之力,将福惠这么个小家伙扶上太子的位置。这样的举动,对于任何一个对太子之位有野心的人,都无疑是一种威胁。
允禄盯着弘历,急得不行,他不知道弘历会怎么回答,但却清楚一件事,只要弘历对太子之位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就不可能不介怀福惠。以皇兄的敏锐,不可能发现不了弘历的态度,到了那时候,弘历真的还能够做最受宠的皇子么?
被所有人盯着的弘历反应却出乎众人意料。
少年一摊手,满脸无奈:“福惠才几岁,他被年羹尧拉出来当了靶子,我就要听年羹尧的,照着这靶子打了么?”
少年的声音轻快明亮,说话的时候不带一点儿停顿,一听就是未经思考之语。
可偏偏就是这样没经过思考的话语,听起来,才格外诚挚。
格外,平和。
是的,平和。
允禄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他完完全全没有在弘历的回答里面听到对福惠的敌意和防备,甚至连一点儿忌惮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不只是允禄惊讶,皇帝本人都多看了弘历一眼,问:“你当真一点都不介怀?”
弘历还维持着摊开双手的动作,又叹了口气,最近他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父皇,您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问三哥和福惠?下次要不您连弘昼一起问了吧?我都说过多少回了,我对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敌意,他们跟我又不是竞争对手,我介意他们干什么?再说了,只有三哥偶尔气我,福惠还是个孩子呢,平时那么听话,我介怀做什么?”
弘历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清澈明亮,雍正见过那么多人,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弘历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此刻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是应该高兴弘历过于单纯,并没有把兄弟们当成竞争者,还是应该生气,弘历作为皇子,对于太子之位竟然一点野心都没有。
简直是不求上进!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皇帝心里面的不快就又一次占据了上风,他重重哼了一声,眼神扫过张廷玉,也露出一点不快来:“朕倒不知道,平日里你究竟学的什么,竟然对兄弟们如此宽宏大度,朕险些忘记你前两年的样子了!”
弘历也不害臊,笑眯眯接话:“忘了就忘了呗,我前两年反正没现在好,父皇记得我现在什么样就成了。”
皇帝试探出来了弘历的态度,但却并没有高兴起来:一个把兄弟当成仇敌的储君固然不合格,可是,一个全无斗志、对权势并无欲望的储君,更让人无从下手。
雍正预感到将来的日子没那么轻松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
弘历被允禄揽着肩膀走出来,两人好一通闲聊之后,允禄才绕到了正题,他拐弯抹角地问弘历:“弘历,我问你,你对你八弟,真的……”
弘历灿烂一笑:“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在问八弟?这样吧十六叔,你肯定是见福惠见得少了,才会问我喜不喜欢他,你跟我来亲眼看看福惠多听话,你就知道了!”
说完,也不管允禄答不答应,硬生生拉着允禄去了翊坤宫。
允禄自己身为成年王爷,尴尬不已,听闻年贵妃避开之后,方才跟弘历来到内殿与福惠一起玩耍。为了热闹,弘历还叫上了弘昼。
福惠现在才四岁,已经是快到桌子这么高的小人了,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奶音。这么大的孩子最喜欢跟着大孩子一起玩,允禄就看着福惠跟在两个哥哥屁股后面,笑得无比开心。
允禄自己也是个孩子王的性格,看到新玩具眼馋也跟着过去,不多时就跟福惠玩到了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人都跑出汗了,福惠被宫女接过去擦脸,弘历忽然说了一句:“福惠,你这里地方太小了,要不要去我那里住上几天?”
正在给福惠擦脸的宫女脸上表情明显僵硬了起来,刚想拒绝,福惠却已经兴奋地答应下来:“好呀!四哥,我现在就跟你去!”
允禄惊呆了。
直到离开翊坤宫的最后一刻,允禄都还指望着一宫之主的年贵妃会出来阻拦,把弘历这天马行空的想法按住。
可是弘历无视了宫女太监,身边的弘昼看起来也不觉得弘历的举动莽撞,两个人牵着福惠,就直接走到了最外面。
允禄绝望地想:不是吧?真的要他出面阻拦?
“殿下等一等!”
终于,大宫女兰花跑了出来,允禄总算松一口气,以为兰花是来将福惠带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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