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恨她,甚至没有了怨——荣时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内心空阔仿佛雪洞,在林鱼以一种堪称毒辣的手段剥除他们的联系后,荣时空乏的像被掏空了的树。
再来一阵风,他就会倒下,向世人袒露自己早已被蚀空的惨烈真相。
今日是顾清和的生辰祭日,长青送了祭品进来,荣时向京城方向遥遥下拜,诚恳而又谦恭。
“你该是兼朱重紫,紫薇首列的元阁重臣,你该清名满天下,高立于万人之上,而不是在这穷乡僻壤,为了一个挽留不住的人,与一帮山野草民斗气。”
他仿佛看到了顾清和,威严又严肃的师长。
“……现在京城局势很乱,仿佛一个漩涡,离得越近越容易被搅进去。”
“我确实有心外调,但调来云景县”荣时的面容呈现奇特的温柔和愧悔的神情:“我原是想着,你若是真得很思念家乡,我过来这里,可以陪你住几年。”
他分明在对恩师答话,话中内容却是对着林鱼。
在国公府里,他告诉林鱼,等他得闲,就带她去翠屏山看一看。
他很重视信用,以至于很少许下承诺,总要做得七七八八了才讲出来。
但林鱼有自己的打算,也规划的明明白白。她要走自己的路,并不打算带着他。
他没能把人追回来,反而发现自己被永远的撇下了。他甚至从来都不曾真正被爱过,只是一只木鸡,供人把玩戏弄。
过去的爱恨是镜花水月,今日的嗔痴是梦幻泡影。
长青在后面等着,天寒草枯,老树寒鸦,他看到主子焚香跪经,素白的一点身影,萧索如冬日的第一点霜花。
“我很快就会好了,我向您保证,很快,”他轻轻呢喃:“我只是,只是现在有一点……疼。”
他撒谎,他不是有一点疼,他是仿佛整个胸腔被硬生生掏空,一段光阴被剥离,一个情天恨海里跋涉挣扎的自己,分明看到了海岸线却被就地处决。
难以言喻的复杂痛楚似乎超越了他的忍耐极限,让他感官失灵,却又在某个时刻,某个地点出其不意的袭来。
他自己都诧异自己为何还能保持清醒。
他并不知道该如何收拾破碎的自己,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整理好断裂的心与情。
只是,今日借着恩师的生祭,他可以稍微哽咽出声。
第58章 . 振作 当年落下的债总要还回去。……
云景县地方偏南, 虽不很冷,却湿的厉害,清晨苍灰色的天空下,似乎云景县衙门那破旧的门楼都被压得更低了些。
长青提着盒子走进来, 撩开厚重的棉布帘子, 便看到荣时还在那里算账。也不知这云景县的账有何难处, 荣时连着算了三天, 眉头都没有舒展过。
“三爷?吃点东西。”
荣时的视线并不曾从账册上移开,他随手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又搓了搓手,端着袖炉暖了一会儿。
云景县确实很穷,穷到一个县的收缴款项加起来都比不上国公府一根指头。
贫穷的祸根导致许多荒谬无稽的怪象。整体来看, 就是云景县辖区民俗浮薄。
他下乡视察,村庄路上看到兄弟斗殴,打的鼻青脸肿哀嚎不止,他大怒之下抓人来问,一问才知道弟弟染指嫂子。再继续问,这竟然是两个男人凑钱一起娶了个媳妇构成了“三口之家”。说好的一人一天,结果没分匀。
有些人家困穷, 女孩儿刚满月甚至一出生,就送到别人家里去,不是当女儿, 而是当新娘, 她们会等着自己丈夫出生, 等着丈夫长大,再与他们生儿育女。
荣时就曾遇到过,他在路边遇到一个女人, 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男婴。他问,这是你弟弟还是儿子?女人说这是我男人。
荣时惊得三天没回过神儿。
后来他经过调查才知道这种事情并非个例,十八新娘三岁郎,这类新娘还有个专属称谓叫“抱郎妹”。
他来到云景不过几个月,本有的认知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种种陋相,令人发指。
发指之后便生出一股心悸。
他气他们出言无状,行事颠倒,现在却能静下心来看待这一切,过于艰难的生存环境导致了窘迫滑稽的生活状态。
礼法?那是什么,能帮人过好日子还是能为人提供更多的后代?
翠屏山——翠屏山跟这些村落的情况还是不一样的,她们同样贫乏却有种独特的“娲皇上人”式的和乐,相对其他村落来讲,有种自成一体的淳朴,其风俗与那方山野安然相和。
当初的林鱼……
她的思维,她的认知都受这方世界左右。他曾对她的“无礼”“悖俗”“荒唐”充满愤怒和谴责,而今日方觉他太念着庙堂礼法,以至于忘了脚下生民。
生民顽强的寻找血脉延续的出路,她们千万年都如此这般,她们活下来,而他在那里,一天都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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