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凯诚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轻轻地将杯子放下，表情平和且淡然。
    “你也知道，我们磐石集团跟这种事扯上关系的话，会对我们的声誉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周先生直接开价吧，多少钱能让你守口如瓶呢？”尹凯诚道。
    闻言，周振麟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得很嘲讽。
    尹凯诚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周振麟道：“我笑尹总你，我以为尹总会跟我商讨怎么解决问题，没想到，尹总居然会跟我商讨怎么逃避问题。”
    尹凯诚道：“很好笑吗？”
    周振麟道：“你问我很好笑吗？”
    他突然眼神一凛，“砰”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尹凯诚脸上礼貌性的笑容消失了。
    周振麟怒道：“你觉得好笑吗？！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会让我坐牢，甚至是半辈子的那种，你居然问我出多少价？！”
    尹凯诚道：“我知道。”
    周振麟道：“那你还……”
    “所以我才跟你提价格，尽量补偿你的损失，周先生，我们都是生意人，开门见山一点，坦诚一点，这有利于提高效率，你只要肯给价，我们集团就可以赔给你。”
    周振麟笑着点头，眼神却愈发冰冷。
    这就是生意人的世界观吗？这就是商场摸爬滚打的老狐狸的思想吗？
    周振麟又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是要坐牢的！”
    尹凯诚也有点怒了，这些当大老板的，有几个是脾气好的呢？
    他冷冷地说道：“周振麟，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自己还不知道找台阶下。
    “我告诉你，只要我把那天跟你开会的人一开，然后他连夜坐车离开云海市，到时候他就与我们磐石集团没有丝毫关系，你想找也找不到他，你拿什么威胁我？
    “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说你会坐牢，关我什么事啊？你坐牢跟我有关系吗？我能给你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好吗？”
    周振麟震惊了，当即愣在了原地。
    半晌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说道：“马晓阳跟你儿子是好朋友，我本以为……”
    尹凯诚笑了，哈哈大笑。
    “我儿子跟马晓阳关系好又怎么样？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吗？周振麟，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多大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呢？”
    “砰！”
    周振麟拍桌而起，怒目圆睁。
    他知道自己很天真很单纯，在职场里面，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
    云海药业的翻身，靠的完全是他的职业能力，而非他在职场中的人际交往能力。
    所以，对于职场，他几乎是一窍不通，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他的职业技能。
    因此，周振麟或许会是一个好员工，但绝不会是一个好老板。
    尽管他也在尽全力去改变，可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改变自己的本性呢？
    尹凯诚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道：“看来周先生对我的提议不太满意。”
    周振麟道：“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出庭作证。”
    尹凯诚道：“抱歉，我没法去。”
    周振麟道：“为什么？”
    尹凯诚道：“忙。”
    周振麟道：“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也拿不出来吗？”
    尹凯诚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周振麟。
    他的敷衍已经够明显了，难道周振麟还听不出来吗？
    成年人都是逢场作戏，说的都是体面话，都给彼此留了台阶。
    可周振麟似乎根本没领回这个台阶的位置。
    尹凯诚说忙，并不是真的忙，只是不想去帮他而已，因为牵扯的利益太多。
    好家伙，周振麟还以为尹凯诚是真的忙了，甚至还跟他议论了起来。
    尹凯诚皱着眉头，道：“周振麟，我真好奇你是怎么混到现在的。”
    周振麟道：“这跟我混到现在有什么关系？”
    尹凯诚道：“有很大的关系，以我对你短暂的认识，我觉得你只能当个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员工，以后绝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周振麟愣了一下，道：“为什么？”
    尹凯诚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示意道：“因为这里就决定了你以后的样子。”
    周振麟沉默了。
    尹凯诚道：“所谓知足常乐，像你这样天真的人，还是傻点好，那样你就能常乐了，只可惜，你非要往我们这堆人里挤，何必呢？何必自欺欺人呢？
    “你就听我一句劝，该干嘛干嘛去吧，当老板你是真的没天赋，别费劲了。
    “你适合当一个好人。”
    你适合当一个好人，你适合当一个好人，你适合当一个好人……
    最后一句话像是魔音一般缭绕在周振麟耳边，周振麟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好人……呵呵，好人……”
    周振麟坐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言外之意，就是我只配当个打工仔，被你们这些人压榨，被你们这些人欺负，是吗？”
    尹凯诚道：“我说的没这么难听，但意思差不多。”
    周振麟道：“你们从不是什么好人。”
    尹凯诚也承认，道：“从不是。”
    “所以你们才会毫无愧疚地压榨我们这些所谓的‘好人’，才会名正言顺地抢走本属于我们这些‘好人’的东西。”
    尹凯诚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因为你们是好人，所以我们才能最大程度的获利，所以我们才会给员工们洗脑，让他们都做好人，他们要是不做好人，我们怎么从他们手里抢资源，抢地位，甚至是……”
    说着，他凑近了周振麟，低声说道：“抢女人。”
    最后这句话让周振麟彻底炸了，他怒吼了一声，抓着尹凯诚的衣领就把他按在了沙发上。
    周围的人都一脸惊恐地看着周振麟他们这边，没有人敢上前。
    尹凯诚道：“想清楚了，你要动手？”
    周振麟呼吸愈发沉重，如同一头老蛮牛。
    他是真的怒了，有些话他虽然心里知道，可一旦说出来，那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那一刻，周振麟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他二十多年来所坚信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
    他以为好人是一种高尚的品格，谁知，这只是资本家用来麻痹大众的糖衣炮弹而已。
    你要做一个好人，所以你要与世无争；
    你要做一个好人，所以你只能想着怎么打工赚钱，不要想别的；
    你要做一个好人，所以你要把最好的都留给你的上司，不要起任何念头。
    周振麟的心在滴血，牙齿也咬的咯吱响。
    他的女人，就是这么被抢走的。
    亦或是说，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女人是被他的“好人思想”给亲手送出去的。
    人性经不起考验，尤其是像金秀妍这样的女人的人性。
    两个人对峙了很久，最后，周振麟终于还是慢慢地放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