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周至柔就走出房间，自昨夜里周至寒驾驶214号夜战飓风从大山峻岭中平安回来，“夜战飓风”这四个字，就让他兴奋的几乎一夜未眠。
    两名年轻的警卫员见总司令起的早，连忙揉着通红的眼睛跟了上去。
    周至柔朝两名警卫员摆摆手：“你们多睡会儿，我自己出去走走。”
    周至柔在到达机场警戒线之前抽了一根烟，熄灭烟头，直接朝停放214号夜战飓风的秘密机库走去，这几间机库是专门为英国几架战斗机建造的。
    两名在机库前站岗的卫兵见到周至柔，连忙敬礼，然后打开机库的门。
    周至柔走进机库，看着214号夜战飓风的英姿不禁感慨万分，他自己搬过梯子，爬上飞机，坐进驾驶舱，闭上眼睛，回想起自他接任空军总司令以来的每一次战斗。
    中国海陆空三大军种的总司令，就他周至柔最难，三大兵种，空军最难。
    海军总司令陈绍宽现在手里也就剩几艘微不足道的鱼雷艇，每一个战役，海军似乎都被遗忘，实际上已经是名存实亡指望不上，自然也就没人去责怪陈绍宽，唯独他这空军总司令最吃力不讨好，每次大战前都被各界期待，所以背负的骂名也最多。
    自从1937年8.14空战以来，他的空军几乎是打一次仗就报一次丧，看着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学员一个个飞上天空，永远消失，不再回来，他每次都心如刀绞，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外行人只看他空军纸面上战机的数字，从不看战机的质量，甚至外界有很多传言，说他周至柔私吞购买战斗机的军款……
    实际上是，当下肯卖战斗机给中国的国家只有美国和苏联。
    美国卖给中国的战斗机都是性能最差，但价格却很高，这就让外界觉得物不所值，就有人怀疑他周至柔私吞军款。
    许多人并不知道，美国军方为了不得罪日本人，就连性能最差的战斗机都不愿意卖给中国，只不过是在校长夫人各方游说的努力下，最后才达成买卖。
    即便如此，美国人还是把战斗机上的通讯器材统统拆掉比如p26玩具枪，这样做既赚了中国的钱又不交恶日本人。
    因为对日本人来说，p26战斗机机如其名——玩具枪。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关系。
    苏联支援中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愿意让日本在东亚独大，因为日本一旦占领中国后，苏联在中国的利益将会受到损害，所以他们支援中国，想用国土辽阔的中国牵制住日本。
    说白了，苏联更愿意看见，中日两国打的不可开交。
    但苏联的支援并非无偿，中国政府派出数十万劳力前往苏联无偿劳作，而且苏联支援中国的战斗机质量一般，价格也贵。
    当周至寒用优异战绩从英国换来对华支援后，中国的战斗机首次在性能上压制住日本战斗机。
    就比如夜战飓风。
    据周至柔所知，目前日本还没有夜战飞机，中国这架214号夜战飓风当下就是无价宝。
    昨天夜里周至寒回来以后表示对这款战机很满意，几乎灭了中村正雄一个中队的兵力还捎带了一个机枪小队。
    最让周至柔心里有底心花怒放的是，周至寒说，今天夜里他可以带领轰炸机群夜袭鬼子的南宁机场，让鬼子在昆仑关的空中优势不再。
    自从昆仑关战役开始，日本航空队就占据了绝对的空中优势，每当中国地面部队在昆仑关占据优势时，日本的战机总是从中作梗，让中国部队努力打下的阵地转手丢失。
    昆仑关目前摆在中国军队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我军缺乏空军强有力地掩护，而日军是海陆空三军联合作战，而且昆仑关主阵地上的日军能凭借空投物资与中国军队做困兽之斗，这也是我军每攻下一个山头，都要付出重大伤亡的主要原因。
    就比如被围困在九塘的三木联队，如果没有得到航空兵的支援，早就被吃掉了。
    对此，地面部队的指挥官们抱怨很深，有人在桂林行营长官白崇禧那里告他的状，说他的空军不作为，甚至还有人到校长那里告状。
    幸亏校长夫人力排众异，仍然坚持相信他，否则他这个空军司令早就被撤职查办。
    如果今天夜里周至寒能带领轰炸机趁黑夜炸了日军的南宁机场，打掉日本人的空中优势，昆仑山战役很快就会以中国军队获胜而告终。
    周至柔轻拂着214号夜战飓风的操纵杆和仪表盘，喃喃自语：“至寒和你，都是中国空军的至宝啊……”
    “总司令在这吗？”
    外面传来通讯官的声音。
    “总司令在里面！”
    卫兵回答。
    通讯官站在机库外面：“总司令，桂林行营白长官打来电话，中村正雄率领第42联队的残敌到达九塘，命令我军出动战机轰炸……”
    周至柔立刻走出机库，并命令机库守卫，没有他和周上校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违令者格杀无论！
    十分钟后，四架轻型轰炸在四架伊—16的护航下，从桂林机场起飞，前往昆仑关九塘轰炸中村正雄的第42联队和三木联队。
    起飞前，周至柔再三叮嘱飞行员：“如果遇见日本的零式战斗，不得迎战，想办法脱离战场。
    如果有人辱骂你们不作为，不要回击，所有责任我来扛。
    切记！切记！”
    ……
    耳边传来参谋人员急切的呼喊声，中村正雄咬紧牙关，双手插进泥土，支撑着想要站起来以壮君威，，但无法忍受的剧痛让他再次轰然倒下，口中有血浆冒出，面如金纸。
    “打的好！打中老狗了，弟兄们，给我继续狠狠地揍这帮够娘养的……”郑庭芨团长手拿望远镜，清清楚楚地看见中村正雄突然倒在草丛中，他知道这个老鬼被炮弹击中了，但死活不知，于是命令士兵继续向那个位置开炮。
    中村正雄身边的参谋人员见旅团长中弹倒地，立刻有几个人扑在他身上用身体护住，另外一名参谋叫来医护人员救治，并同时命令所有机枪和迫击炮压制中国军队的火力点，让救护人员和几名参谋合力，把中村正雄抢回一处构筑好的战壕里。
    炮火声中，随军医生检查后发现旅团长的伤势很重，于是赶紧命令士兵抬到设在九塘附近，一家民房里建立的野战医院里救治。
    中村正雄脸色惨白，口角不时冒出血沫，气息很不稳定，但仍然不停询问战况。
    在一张被房主遗弃的木床上，随军医生为中村正雄进行了彻底的检查，他拿着锋利的剪刀剪开中村正雄的军衣，发现弹片已将中村正雄的肠子打烂一大截，其中有一部分裸露在腹腔之外，沾满泥土和青草。
    医生当即决定，必须立即手术。
    主将旅团长受重伤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反而激起了日军第42联队的斗志。
    与此同时，得知中村正雄命在旦夕，必须手术的消息后，困兽犹斗，强弩之末的三木联队也焕发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在三木幸之的指挥下，拼命攻击中国军队的阵地，为旅团长争取做手术的时间。
    战斗打的异常惨烈，双方都杀红了，时常短兵相接展开小范围的白刃战，各自阵地前尸堆如山，血流成河，烽火连天。
    中村正雄的警卫连守卫在临时医院的四周，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由于在夜里行军遭到中国战斗机的拦截，日军的医疗设备丢失很多，就在医生准备打开中村正雄腹腔的时候，他的助手说，麻药不够了。
    顿时，战地医生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如果拖延手术，旅团长必死无疑，但麻药不足就会让旅团长疼痛难忍，无奈在征求中村正雄同意后，军医只能进行局部麻醉，并用绳子捆住了中村正雄的四肢，为了防止他因为痛苦咬碎牙齿，在他的嘴中塞进了毛巾。
    军医手持锋利的手术刀，打开了中村正雄的腹腔。
    一阵如厉鬼般的惨嚎声，在临时战地医院里响起，让人毛骨悚然，这一瞬间，很多日本鬼子想起那些，在他们刺刀下慢慢惨死的无辜百姓。
    有的小鬼子不禁打了个寒蝉，这难道就是对旅团长的报应吗？
    就在手术进行过程中，中国军队再次发动了猛烈攻势，四面八方的枪声，炮声，爆炸声，震耳欲聋。
    迫击炮弹从房顶呼啸而过，炸弹声离野战医院似乎越来越近了。
    中村正雄警卫连就像负伤的野兽，负隅抵抗。
    突然，一颗迫击炮弹呼啸而来，直接击中房子的山墙，把山墙和屋顶炸出个大口子，刹那间破碎的瓦片，砖块，泥土纷纷砸落下来。
    尽管手持手术刀的军医和旁边的医务人员赶紧同时用身体盖住中村正雄被打开的腹腔，但还是有很多尘土，泥沙，烂草落进了他的腹腔里，融入到鲜血里粘连在肠子上。
    听见中村正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保卫野战医院的警卫连在中国军队猛烈的炮火攻击下，死战不退，纷纷中弹倒地。
    手术在枪林弹雨中继续进行，直到傍晚才做完，手术结束后，中村正雄气若游丝，经过漫长的手术折磨，他人形俱毁，形同活尸，但是他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
    时间回复道下午两点钟。
    周至柔正在焦急等待出战空军的消息，情报官再次急匆匆走进作战室：“总司令！日军增兵。我军刚刚截获到一份日军秘密电报，驻广州的日军第21军司令部命令空军独立飞行第82侦察机中队，独立飞行第84战斗机中队，以及鹿屋航空联队的新田中佐率领两个中队的九六式陆攻进驻南宁吴圩机场，这些战机将会在天黑之前到达。同时，从日本本土起飞的12架新式战机，也将在天黑之前到吴圩机场。”
    周至柔闻言大惊，伸出被烟熏黄的手接过电报，眉头紧蹙，头也不抬的对副官说道：“快去请周至寒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