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维舟做菜的动作很慢，看起来就像是调成了0.5倍速的视频，做什么都是慢悠悠的，带着一种老年人的慢。
    江枫之前在谭家小馆里闲逛的时候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还不到4点，一般饭店都是5点多才开始营业，私房菜馆的随意性更大一点，哪怕6，7点才开始营业也没有食客会说什么。
    谭维舟却要从3点多就开始忙碌，只因为谭家小馆只有他一个厨师。
    比起负责洗菜，切菜，做其他一些杂活，打扫卫生，甚至是洗碗的季雪，谭维舟的活其实要多多很多。
    谭麟和他媳妇为了防止外人偷学谭维舟的瓦坛花雕鸡，从不让旁人参与瓦坛花雕鸡的制作，甚至恨不得每一道菜都只由谭维舟经手，完全不考虑60多岁的谭维舟身体是否吃得。
    这种儿子，生下来不如生个叉烧。
    中途江枫离开后厨去前台晃了一圈，嘴上说着要去把雯文——可能是谭维舟孙女叫过来帮忙的儿媳妇坐在前台笑呵呵的看电视，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当江枫再次回到后厨的时候，季雪已经切完了菜洗完了碗——谭家小馆中午营业后所剩下的碗一直堆在水池里没有洗，江枫也不知道谭麟和他媳妇天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难道他们还想让谭维舟去负责洗碗吗？
    江枫不知道的是，谭麟当然没有异想天开到觉得能让他这位60多岁的老父亲在烧完饭之后顺便把碗洗了，但是他有女儿啊。
    谭家小馆从之前请的那位帮工红姐辞职，到今天季雪来上班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洗碗的一直都是谭雯文。
    谭麟不光能压榨父亲，连女儿也不放过。
    季雪洗完了碗，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
    谭家小馆在市内名声不小，只要是做餐饮行业的都知道，季雪也早就有过耳闻。她有些惧怕谭麟媳妇，也有些害怕谭维舟。
    “那个谭师傅，我…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季雪问道。
    谭维舟之前一直在做瓦坛花雕鸡的前期准备工作没注意季雪在做什么，见季雪问他话了才朝季雪那边看去，发现季雪不光切了蔬菜，还洗了碗。
    “小丫头，其实你不用洗……”谭维舟话说到嘴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纠结，“如果你愿意的话，洗就洗了吧。”
    “那我现在呢？”季雪接着问道。
    “会切肉吗？”谭维舟问道。
    “会！”季雪迫不及待地点头。
    “把那块牛肉切了吧，切成丝。”谭维舟道。
    季雪开始切牛肉。
    季雪在埋头认真切牛肉，没注意到谭维舟其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她切，谭维舟看了一会儿，原本严肃的表情舒缓了很多，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一直到5点多的时候，谭家小馆开始陆续有提前预定的客人到来。谭麟媳妇进来了几次催问了一下菜，却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每次都是问完了就出去了。菜做好了都是季雪端出去，身兼了后厨人员和服务员两份工作，却也没见能得到两份工资。
    谭雯文在七点多钟的时候终于来到了谭家小馆，她是来洗碗的。谭雯文刚踏进谭家小馆的门，就被她妈抓住拉进仓库里一顿骂，然后赶到后厨去帮忙。全程一直到吃饭前谭雯文都耸拉着一张脸，和季雪也没有任何交流。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钟吃饭，谭麟才带着他儿子姗姗来迟。谭麟就这两个孩子，谭雯文比季雪大几岁，他儿子看上去也就比季夏大几岁，谭家姐弟俩年龄差应该和季家姐妹俩年龄差差不多。
    晚饭依旧是谭维舟做的，还算丰盛，可能是因为过年的缘故，鱼肉海鲜应有尽有，桌子正中心的那一盘白灼虾更是摆盘摆的极为漂亮。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自己出去鬼混还带着儿子。”谭麟媳妇不满地道，谭麟来得这么晚上菜都没人帮忙搭把手，虽然也只是上6桌的菜，但她依旧觉得很不满。
    虽然对丈夫不满，但面对儿子谭麟媳妇还是喜笑颜开的，露出的笑容算得上是江枫今天看见她以来最真诚，最灿烂的笑容。
    “睿睿呀，今天你爸带你去动物园玩得开不开心呢？”
    “开心！”
    谭雯文在一旁看着脸色又阴沉了一点，显然是在生闷气。
    “动物园不是6点就关门了吗？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谭麟媳妇面对谭麟的时候瞬间变了脸。
    “还不是睿睿吵着要吃烧烤，点了又不吃全让我一个人吃了，让我看看今天吃什么。哎呀，爸，你怎么大过年的就烧这个呀，这白灼虾平时就吃过年，你就不能换个新花样烧吗？”别看谭麟不干活，但是他要求还挺高。
    抱怨完了桌上的菜色，谭麟才注意到季雪，上次季雪来应聘的时候谭麟也在，见他来了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二话不说就拽着自己媳妇进了仓库。
    关门的时候没关严实。
    “那丫头今天来的呀？”谭麟问道。
    “对啊，今天下午来的呀。怎么，你还不高兴？平时也没见你在店里帮个忙，我这一天天端菜端得累死了还要去后厨洗菜切菜，雯文那死丫头今天又不知道跑哪去了，七点多钟才来。”
    “谁要听你说这个，今天下午她在后厨怎么样？”谭麟显然有些不耐烦听媳妇说废话。
    “什么怎么样，我哪知道啊，我又没在后厨呆。”
    “你没在后厨呆？”谭麟顿时拔高了声音，外面的人瞬间听得更加清楚了，“你就让那个丫头跟爸一起在后厨待了一个下午？你知道她是不是来偷学偷看的，你就那么放心让她和爸待在一起？”
    “就一个小丫头，能偷学些什么呀？”
    “偷学些什么？现在的丫头可精明了，表面上看上去老老实实的，背地里指不定什么样子。我记得她家里是开餐馆的吧，同行是冤家你懂不懂啊！”
    “行了行了，你声音那么大干什么啊，小心被外面人听到。我明天去后厨待着行了吧，你在店里在外面。”
    “不是还有雯文吗，我在店里做什么。”
    “……”
    夫妻俩在仓库里聊得起劲，外面的人却尴尬无比，谭维舟阴着脸，季雪涨红了脸，不知是因为羞愤还是愤怒。就连之前一直不高兴的谭雯文此时都显得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去看季雪，只能装作被桌上的菜深深吸引了，一直盯着那盘白灼虾看。
    谭睿年纪小没什么反应，坐在饭桌边等着开饭。
    过了一会，夫妻俩从仓库里出来了，面色如常，完全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精彩的谈话已经被外面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个，老板，我能不能打包一些饭菜带回家吃。我妹妹还在家里，现在太晚了，我爸妈不在家，我怕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季雪小声道，低着头。
    谭麟媳妇有点不高兴，语气不是很好：“店里的打包盒用完了。”
    “我有一个饭盒放在厨房，你用我的饭盒打包回去吧，明天再还给我，以后你要打包的话你就自己带饭盒过来。”谭雯文突然开口。
    “谢谢。”
    “厨房还有一点炒多了的剩菜，你可以把厨房的菜打包了。”谭维舟道。
    “谢谢。”
    “爸，你炒菜的时候炒多了干嘛呀？多浪费呀，再说，炒多了你就直接把它装盘里端出来，大家一起吃不就行了。”谭麟此时又有话要说了。
    谭维舟看了他一眼：“之前不是你说的，不要让我拿剩菜糊弄你吗？”
    谭麟有些尴尬地咳了咳。
    谭雯文领着季雪进了后厨，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粉色的塑料饭盒。
    “平时上学的时候就是用这个饭盒带午饭去学校，我爷爷不放心让我吃食堂的菜，他总觉得食堂菜不干净。”谭雯文解释道。
    厨艺台上有一个盘子，盘子里放了一些之前谭维舟炒剩的菜。其实也就是一些边角料，味道没什么差别就是样子不好看，不方便用来摆盘，荤素都有，一起堆在盘子里像个大杂烩。
    谭雯文帮季雪往饭盒里舀了半盒饭，然后把那一盘菜全都倒进了饭盒里，将饭盒递给她。
    “你快点回去吧，刚才我不跟你说话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意见，是因为我心情不好，谢谢你帮我把中午的碗洗了。”谭维维道。
    “谢谢。”季雪小声道，冲谭雯文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