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多久,顾宁还是把鞋脱了,光着脚踩在山道上的那一刻,有种奇妙的感觉,看着琥珀去踩水,她也是试探着伸脚碰了一下。
琥珀扭头问道:夫人好玩吗?
顾宁没说话,脸上却带出了轻松的笑,眉眼弯弯,很是动人。
琥珀看迷了眼,夫人你笑得真好看。
顾宁瞥过眼去,我平时一直板着脸不成?
琥珀嘻嘻地笑,这次格外好看。
顾宁轻笑一声,来到舒国后,她第一次觉得心里松快了些。
快到庄子时,顾宁穿上了鞋子。
我去敲门。琥珀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顾宁笑了笑,刚迈过门槛,望着那棵银杏树下的颀长身影,她忽地停住了脚步。
萧夙听到声音,慢慢地转过了身。
恍惚了一瞬,顾宁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地捏着,听到心口怦怦跳动的声音,脑袋里一片空白,在紧张慌乱中又仿佛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萧夙出奇地平静,他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打量着她,轻飘飘的视线,像山一样压得人喘不上气。
顾宁想过后果,眼下的情景就是最差的结果,她连狡辩的力气都没有了,果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做了这么多事,连三年都没撑下来,眼睛发酸,她又累又委屈,随便要怎么样吧,反正都这样了。
把世子妃带回去。
萧夙冷漠而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似是响在耳边,顾宁心想她还是他的世子妃么,他的世子妃不是早就死了。他连葬礼都办好了,听说是风光大葬,就在今年年初,她是不是该欣慰,拖了两年,总算把她的葬礼给办了。
琥珀挡在顾宁身前,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看着院子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眼中流露出惧意,你们别、别过来。
顾宁握了握她的手,你跟哥哥说我回去了,别让他担心。
你不能跟他们走。琥珀攥着顾宁的手不让她走,急得不行,但她怎么也留不住夫人,眼睁睁看着那几个人把夫人带走了,她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换下身上的湿衣,顾宁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轻轻地揪着衣带,眼中有些迷茫。
马车慢慢地驶过村庄,热闹喧嚣的人声渐渐远去,耳畔响着哒哒的马蹄声。
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了,顾宁此刻十分平静,偶尔从飘起的车帘中看到萧夙的身影,他在前面骑着马,手握缰绳,身姿挺拔,还穿了一身他很少穿的玄色衣裳,光是看着背影就叫人觉得傲慢而又盛气凌人。
顾宁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他为什么要来找她,是因为也像她一样咽不下这口气么,那她要怎么配合他,才能让他出了这口气?
如果他要休她,把休书甩给她,她一定赶紧接着,不知道这样算不算配合。
第128章
道路泥泞, 马车难行,不时地晃动颠簸,顾宁一个人缩在车厢里, 抱着双腿呆坐半日, 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要说顾宁的心也是够大的,在这种情况下居然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等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已从白日到了黑夜,她还在马车上, 马车也仍在前行。
适应了昏暗的光线,顾宁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忽然摸到一个油纸包,皱着眉心想了想,隐约记得有人往车里扔过东西,但她那会儿睡意正浓, 睁不开眼睛, 索性就没理会。
打开油纸包, 是两张放凉的圆饼, 顾宁拿起来使劲儿咬了一口,不使劲儿根本咬不下来, 嚼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口饼咽了下去, 吃到第三口还给了她一个惊喜, 原来是肉馅的, 吃得她腮帮子发酸,眼睛也发酸,萧夙已经穷到这份上了么,连口像样的吃的也管不起。
随即顾宁意识到不是他管不起, 是他不想再当冤大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能给她这个白眼狼两张肉饼就很大方了。当然,顾宁不认为自己是白眼狼,更不觉得萧夙大方,她盯着手里的两张肉饼,心里绞成了麻花。
以往萧夙何曾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过她,这会儿用两张放凉的肉饼随意打发了,冷不丁地经受这样的落差待遇,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顾宁也是如此,她不是吃不了苦,但抓着手里的两张肉饼就再也吃不下去。
兀自憋闷了少顷,顾宁咬着牙掀开车帘去寻那个身影,墨发玄衣黑马,几乎让他隐没在黑夜里,唯有如霜的清冷月光披在身上。
从山庄上见过一面,之后他留给她的便是冷漠的背影,借着夜色遮掩,让顾宁有了明目张胆的窥探机会。
要说顾宁胆子小吧,在广陵做的那些事却足以令人大吃一惊,虽说是借势而为,但什么事都有个万一,她凭着一腔孤勇水里来火里去,牟足了劲要还一爪子,可要说她胆子大,这会子她连正大光明地跟萧夙对视都不敢,偷偷摸摸地在后面瞅人家,受到了冷遇,也没胆量把两张肉饼扔他身上。
究其原因,顾宁思虑良久,大概亏在了理字上,没有底气才会觉得矮他一头,可他也只是看上去占理而已。
萧夙侧了侧脸,顾宁唰的一下放下了帘子,心口噗通噗通地乱跳,抠了抠手指懊恼地想着,就她这不争气的样子,有理也成没理了,她困惑地皱起眉头,以前她也没这么怕他,怎么现在看着他就想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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