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 身子渐渐下滑，任凭水淹向口鼻。
    水流包裹着他的身体，化为无数带着利勾的绳索，将他越缚越紧。
    身子越来越沉， 衣服鼓胀起来。
    眼泪湮没在水中，即将没顶时，他脑中白光一闪，巨大的疼痛让他痉挛蜷缩。
    此时此刻， 他也终于明白她曾徒劳挣扎在水里的痛苦。
    万箭穿心。
    *
    船离岸不远， 谈薇快划到岸边时， 久久没听到身后动静。她紧抿唇，最终忍不住往后看去， 水面却一片平静。
    被风吹皱的湖面晃着月色的碎影，恍若春花， 犹如珍珠。
    沈炼舟不见了！
    谈薇心内一梗，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水性那么好！
    但， 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
    一种后怕的情绪攫住她，没再犹豫，谈薇立即划桨掉头，拼命挥动手臂。
    “沈炼舟！”
    “沈炼舟！”
    “沈炼舟！”
    “沈炼舟！你给我出来！”她努力划到刚才的地方， 打着圈圈四处搜寻，“沈炼舟，你别开玩笑了！”
    “你再开玩笑，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水面泛起层层彀纹，只听到桨声的哗啦声，却再无异响！
    谈薇茫然地站在船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湖面，周围安静、空旷、廖索，硕大的银色月亮在她身后，照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影。
    白茫茫的水面拖着孤舟，谈薇茫然四顾，漂泊无依的感觉瞬间穿透身体。
    两行眼泪刷地流下来！
    你曾怨他不救你。
    可你让他去死，是不是也非常后悔？
    后悔死了！
    那他是不是每时每刻也活在后悔没救你的痛苦当中？
    撕心裂肺！
    .
    谈薇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扯着嗓子喊：“沈炼舟，你出来，你出来我就答应你！”
    她惊慌失措，刚想扑到水中，身后的水面突然“哗啦”一声，沈炼舟冒出水面，他伸手抹了把脸，朝她卷起漂亮的笑涡：“你说的是真的？”
    他头发湿漉漉的，紧贴头皮，脸上都是水，长睫毛在月色下泛着湿漉的水珠，他却舍不得眨一下，一动不动地看她，一眼万年。
    “我在这！”他像孩子一样顽皮地笑，“我水性可好了！”
    谈薇立即拿起一根桨在他身侧狠狠拍了下，水花四溅，沈炼舟避之不及，又被打了满头满脸的水，他抹了把脸，很快稳定心神，待她要再拍时，凑准时机，一把抓住桨，往下拽。
    小船不稳，谈薇被他拽入水中，有一瞬间错愕、茫然，等她稳住身体安然呆在水中时，对上男人恶劣的笑容，她瞬间恼羞成怒，使劲往他脸上拍水，扭头就往船边游。
    沈炼舟也立即追随，尽管在水中，但谈薇依旧感受到身后的热气，顺着晚风刷地扫过来，她的脸颊微烫，要爬上船时。
    沈炼舟灵巧地揽着她的腰，把她扳正，湿漉漉的双手捧起她的脸，掌心的粗糙摩擦出久违的颗粒感。
    月色在水中荡漾。
    “我改变主意了。”沈炼舟身上沾满潮气，眼睛却似带电，长睫毛上水珠往脸颊上滴，他像是濒死的鱼，在她脸颊边微微喘息，“明天就公布一切。”
    这本来就是江丹该受的，她无耻，蛮横地窃取了谈薇的人生，却在心安理得的享用这一切。
    而他又凭什么替谈薇做决定？！他真是自私极了。
    谈薇怔然，稍后冷道：“不，暂时不用。”
    “好，你要怎么做，都听你的。”沈炼舟眼眸深如漩涡，“薇薇，是我眼拙，错失珍珠。”
    当他找到已经在国外的宋海，一切真相大白时，巨大震惊、狂喜、愤怒，席卷着他。
    原来他看中的那副《沙漠中的少女》是谈薇的作品，难怪后来江丹说那幅画还很生涩，给拿走了，换了一副自画像给他。
    而且后面她的很多作品都本该是谈薇的，就连她的自画像都是拙劣的模仿。
    多么荒谬，他还曾看不上谈薇，哪知自己早在未知的岁月里，为她俯首。
    沈炼舟轻声问：“《梦之森林》也是你的作品吧！”
    谈薇微扬起下巴，讥道：“你就是个瞎子。”
    “是，我以前是很瞎！”炼舟不怒反笑，“那你在船上说的是真心话吧！”他灼热的呼吸洒在她唇边，鬓角的水珠往下滴，潋滟的桃花眼里盛满让人羞涩的深情，灼热极了。
    谈薇猛地把他一推：“假的，我不过是怕承担过失杀人的罪责。”说完，她便不管不顾往船上爬。
    沈炼舟胸腔震动，笑出气声，他迅疾沉入水中，在没人看得到的水下，轻轻将她双脚托起。
    像是托起珍贵的珠玉。
    此后，他将为她称臣。
    *
    很快点映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