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老夫人，小姐在里面休息呢。”说话的是慕千兮院子里的扫地小丫鬟，平日里就胆小，连靠近慕千兮都不敢，看见慕千兮在院子里就自己跑到了院子门口守着，所以这会儿见到了慕老夫人，差点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慕老夫人冷哼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丫头片子，院子里的人也上不得台面。
    幸好老嬷嬷比慕老夫人清醒多了，不着痕迹地拉扯了一下慕老夫人的衣袖，提醒慕老夫人道：“老夫人，咱们是来看望三小姐的。”
    慕老夫人被这么一提醒，轻咳了两声才道：“你去把你们小姐叫出来，老身有事情要问她。”
    小丫鬟点了点头，跑了进去。
    慕老夫人见了，冷声道：“没教养的小丫头片子！连告退都不会说！”
    老嬷嬷和一干下人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慕老夫人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亲自过来了，慕千兮作为晚辈，再怎么也应该赶紧出来迎接她。
    哪知道她在外面等了半天，却连慕千兮的影子都没有看见，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慕千兮身边的大丫鬟之一，慢慢地走了出来道：“老夫人，我家小姐请您进去坐坐。”
    慕老夫人瞬间沉下来脸：“你家小姐人呢？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让老身在这外面等了这么久，也不来亲自迎接一番？”
    绿竹心道，你连自己孙女的院子都不敢进，还敢说什么要我家小姐亲自来迎接，想得也太美了吧，不过这些绿竹是不会说的，脸上也没有露出分毫，只道：“我家小姐向来尊敬老夫人，这才让奴婢亲自来接您进去呢。”
    绿竹不等慕老夫人发火，又道：“我家小姐说了，这是在自己家里，想来老夫人也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意思就是，你要是非要我出来迎接你，那就是没事找事！
    慕老夫人不是个傻子，相反，活了这么多年，她跟人精也就差不多了，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慕千兮的意思，握着拐杖在地上踱了又踱。
    绿竹低垂着头，掩饰住唇边嘲讽的笑容，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慕老夫人才下定决心道：“走吧，你带老身进去！”慕老夫人知道，她这话一出口，就相当于自己又向着慕千兮服了软，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夫人请。”绿竹伸手对慕老夫人十分恭敬地道，态度挑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来。
    慕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三丫头身边有你这样得力的丫头伺候，也是她的福气了。”倒是比之前那个上得了台面多了。
    “老夫人小心一点。”绿竹笑笑，没有回答慕老夫人的话，而是提醒慕老夫人即将跨过院门的门槛。
    慕老夫人被她这么一提醒，又猛地想起府里的传言来，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僵了僵。
    人老了，总是很相信一些有的没的，尤其是像慕老夫人这种心里有鬼，半只脚踏进了棺材板里的人，更是忌讳这些。
    要不是身旁有老嬷嬷尽职尽责地扶着，只怕慕老夫人已经维持不住自己一家之长的仪态了。
    绿竹仿佛没有看见慕老夫人同手同脚的动作似的，等到慕老夫人走过去之后才道：“奴婢能够在三小姐身边伺候，才是奴婢的福气。”虽然不知道刚刚慕老夫人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妨碍绿竹表达自己的态度。
    绿竹是个十分明白的人，她心里有些成算，知道自己跟着三小姐走肯定差不了，所以虽然一直很介意慕千兮重用其他人，不重用自己，但是是个拧得清的。
    慕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倒是个忠心的。”
    语气里却听不出来有多少夸奖的成分。
    绿竹也不生气，领着慕老夫人就往里面走。
    “老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原本慕老夫人打算的是，见到慕千兮就先质问慕千兮为什么那么不识好歹，一定要让慕千兮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能再让慕千兮这么任性下去，免得和慕府离了心。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才刚刚见到慕千兮，慕千兮就一句话将掌控权夺回了自己的手里。
    慕老夫人沉了沉眸子，一双浑浊的双眼散发出凌厉的不满之色，她虽然之前不和慕千兮起冲突，那不是怕了慕千兮，而是觉得她到底是慕家的女儿，所以才给慕千兮留了几分面子，但是没有想到，慕千兮现在却丝毫不给她面子！
    瞧瞧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找她有什么事？难道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她了吗？
    她堂堂慕府老夫人，哪里去不得了？
    慕老夫人没好气地道：“怎么，老身身为慕府的大家长，还来不得你的院子了？”这一说，慕老夫人又想起了自己居然先对着慕千兮低了头，自己走进来见慕千兮，又觉得难受了，正是一身疙瘩没地擦，一肚子火没处发。
    老嬷嬷见慕老夫人又忘记了她们来的目的，有些心累的同时也不得不小声提醒慕老夫人。
    慕老夫人被老嬷嬷这么一提醒，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看，但是要缓和了不少，道：“老身听说你不愿意做衣裳，所以特地过来问问，是为什么？难道是觉得这家店的布匹不够好？”
    慕老夫人心里想着，能给你做就是好的了，居然还要挑三拣四。
    慕千兮一看慕老夫人的神色就知道慕老夫人在想什么，无奈道：“自然不是，我连这家店的布都没有看见过，怎么能知道这布好不好？”
    慕老夫人拉长了脸，恨不得将脸拖到地上去，冷声道：“那是为什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不是在询问孙女，而是在质问犯人呢！
    慕千兮似笑非笑地道：“自然是因为我有衣服穿了啊。祖母难道还不知道吗？三皇子府那边送了衣裳过来。”
    慕千兮直接将这件事情捅破了，她就不相信，慕老夫人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跟她套亲近。
    果然，慕千兮刚刚话落，慕老夫人神情就有些不自在，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她板着一张脸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知不知羞！好端端的，人家三皇子府没事给你送什么衣服？就算是人家三皇子送了，你也不能就依靠着人家三皇子的呀，还是要自己有才行，老身这一次给你和玫儿挑选的布料都是上好的……”
    慕老夫人不知不觉对上了慕千兮似笑非笑的目光，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毕竟她和慕千兮心里都明白，自己这一次过来是为了什么。
    慕老夫人被慕千兮这种眼神看得差点气得甩手走人！
    但是她还是希望慕府能够越来越好的，所以强忍着对慕千兮的深深不满，没有对慕千兮发火，好声好气地继续劝慕千兮。
    慕千兮难得被长辈这样温声的对待，一时之间倒是觉得有点稀奇，见慕老夫人大有一副她不去就在这里坐着等她去的架势，皱了皱眉道：“行吧，我也去做一套。”
    慕老夫人全然已经不知道刚刚在劝慕千兮的过程中将慕千兮骂了多少次了，这会儿见到慕千兮愿意接受慕府的好意，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慕千兮既然愿意接受她的示好，那么说明她和慕府的关系还没有到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要是慕千兮知道慕老夫人内心是这样想的话，一定会甩给慕老夫人“呵呵”两个字，难道慕老夫人觉得她慕千兮是个那种正直的好人？接受了慕府的好就一定会以慕府为重？
    慕千兮笑意盈盈地看着慕老夫人告辞离去，这才对绿竹和常悦秋娘道：“走，跟我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布料，老夫人将它夸得天上有人间无的！”
    常悦道：“能有多好啊？再好也不会有流光锦那般好了吧！”那两件流光锦的衣服才是真的人间绝色！她相信自家主子只会让绝色变得更加绝色！
    “奴婢猜也是。”秋娘也出声附和道。
    慕千兮失笑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慕千兮到的时候，慕月玫已经到了，正笑意盈盈地跟量衣服数据的妇女说着话，看见慕千兮到了，温声道：“我还以为三妹妹你瞧不上这些布料，不过来了呢。”
    慕千兮瞬间就发现，在慕月玫话落，那个负责量体裁衣的妇女看向自己的眼色隐隐不善起来，所以也明白了慕月玫的险恶用心。
    她淡淡反击回去道：“连大姐姐这样按照嫡女规格长大的人都能喜欢这些布料，向来这些布料也是很好的。我怎么会瞧不上呢？”
    慕月玫听到慕千兮又踩着自己的痛脚提起自己不想提起的事情，脸色扭曲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自然，仿佛刚刚没有发生过似的，这一切顺其自然得让慕千兮叹为观止！
    慕千兮又一次发现了比自己变脸变得还要快的人！
    “三妹妹说笑了，我哪里比得上三妹妹。祖母听说了三妹妹不愿意裁剪衣服，还亲自去请了三妹妹过来呢！这般殊荣，可是谁也比不上的。”慕月玫一想到这里，语气就忍不住染上了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