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屋中那圆桌上,则是菜肴摆满,色泽俱佳,但若细观,则见每道菜肴精致可口,却也清淡温补,甚至于,燕窝鱼翅这等珍贵之物,竟也是分毫不缺。
待于蓝烨煜坐定在圆桌,思涵便稍稍而怔。只道是这些食材早已超出寻常,不得不说,那东临苍也是大手笔。
“船上食材众多,但因考虑到长公主与大周皇上这几日皆不曾好生用膳,是以便动用了些极为珍贵的食材做了这桌子清淡的菜,长公主与大周皇上且尝尝,看看味道可否合你们心意。”
正这时,那立在桌旁的江云南已柔然出声,脱口之言也是不卑不亢,淡定十足,并无半点的紧张异样之意。
江云南的厨艺,当初从东陵京都领着暗卫行路的途中,思涵便是尝过的,能将野禽走兽甚至寻常食材都能玩着花样做膳,且味道绝伦之至,便也不得不说,江云南虽不是宫中御厨,但厨艺自然比尉迟差不了多少。
又或许,如他当初所说,因曾经太过饱受饥饿凌辱,是以待得被容倾搭救,生活逐渐衣食无忧之后,便喜上了做菜,而后,只要每番在厨房内忙活,便可一发不可收拾。
思绪至此,心思略有莫名的波动,但却并不强烈。
这时,蓝烨煜倒是并未客气,仅是稍稍抬手执了筷子,而后便开始为思涵碗内布膳。待得思涵碗内的菜肴略微堆积小山,他才见好就收,筷子在桌上游移,懒散品菜。
“大周皇上觉得这些菜,味道如何?”待见蓝烨煜吃了几口,江云南便柔然而问。
蓝烨煜勾唇而笑,慢腾腾点头,随即抬头犹如施舍般兴味盎然的朝江云南望来,“你这做菜的手艺,倒也不错。”
江云南微微一笑,垂眸下来,“大周皇上过奖。”说完,神色微动,目光则朝思涵落来,眼见思涵并无动作,他薄唇一启,又问:“长公主怎不用膳,可是江云南今日做的这些皆不合长公主胃口?”
思涵淡然摇头,“你之厨艺本宫品过,是以你做的菜,自也是合本宫胃口。”说着,也不再耽搁,仅是稍稍抬手执筷,缓缓而食,却是膳食入口,味道的确极好,倒也不得不说,这一桌子的菜肴,江云南的确是费了心思的。
“今日那岸上青衫之人的公子,似是仅让人在船上备了食材,但调味之料却是极为单调,江云南做菜难以施展,是以便仅就着几种调料之物往菜肴里放了,不知这些味道,长公主可是习惯?”
思涵指尖的筷子微微一顿,唇瓣一启,到嘴的话却是还未道出,身旁的蓝烨煜便漫不经心的轻笑出声,“能用几种调料便做出这些味道,倒也难得。”
他嗓音懒散悠然,慵然之意尽显,待得这话刚出,他便眼角微挑,兴味重重的朝江云南笑,“只不过,这一大桌子膳食,朕与思涵倒也用不完。你江云南今儿既是辛苦,便且坐下来,同桌而食。”
这话来得太过突然,思涵与江云南都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
瞬时,思涵蓦地转头朝蓝烨煜望来,略微起伏愕然的目光肆意在他面上仔细打量,却见他整个人儒雅如风,懒散从容,甚至于,又许是察觉到了思涵的打量,他倒稍稍转头过来迎上思涵的眼,温润而道:“江云南做了这么大一桌子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这满桌子的菜我二人也是吃不完,便赏江云南坐着一道而食也是尚可。”
这话入耳,并不能将思涵心底骤然腾起的诧异压下。
毕竟,江云南无官无职,毫无身份,若要同桌而食,自也是太过违背礼数。再者,她颜思涵虽对旁人身份并非太过在意,但如今身边坐着的,则是蓝烨煜,是历来心狠无偿,咄咄逼人的蓝烨煜。怎这突然间,这厮就能破天荒的开口,让那江云南坐下来同桌而食了?
是以,这厮反常之举,又是何意?
越想,越觉蓝烨煜心有算计,且还定不简单。
却也正这时,江云南也是垂头下来,不卑不亢的委婉拒绝,“多谢大周皇上之意,只是,江云南卑微鄙陋,不敢与大周皇上与长公主同桌而食。”
蓝烨煜轻笑,“朕可是听说,往日你在东陵皇宫里,曾与东陵皇上同桌而食过,怎么,如今朕亲自相邀,竟还不得你给面子了?”
这话说得随意,但语气中那威逼之意却是展露得淋漓尽致。
江云南心底戒备重重,面色也复杂摇曳,待得兀自沉默片刻,他才强行敛神下来,稍稍抬头朝蓝烨煜望来,仅是柔然笑道:“江云南岂敢不给大周皇上面子,不过是担忧自己身份鄙陋,坐下与大周皇上与长公主一道而食太过冒犯罢了。但既是大周皇上有意相邀,且话已说到这层面,如此,江云南便却之不恭了。”
这话一出,蓝烨煜懒散笑望于他。
江云南也未耽搁,仅朝蓝烨煜再度扫了两眼,随即便稍稍上前两步,屈身坐了下来。
整个过程,思涵一眼未发,心思也被她层层压下,兀自就食。
蓝烨煜行事历来是有他的道理,是以,此番她自然不必太过去揣度什么,待得事后再好生问他便是,不必自己想破头来猜测他的意图。
是以,心思至此,便也想通了些,心境也越发平寂平和。
只奈何,整顿膳食之中,因着三人皆未言话,是以气氛似如凝固到几点,清冷压抑之至。而待几人终于膳食完毕,思涵便转头朝蓝烨煜望来,正要言话,不料话还未脱口而出,蓝烨煜已平缓温润而道:“思涵可是饱腹了?”
思涵到嘴的话顿时噎住,待怔片刻,才按捺心神的点头。
蓝烨煜这才抬头朝她望来,温润而笑,又道:“若是如此,我此际倒有一事想让思涵帮忙。”
思涵眼角微挑,“何事?”
“此番离大英越发而仅,为防埋伏,行船速度务必得开始减下。再者,也望思涵去与几个副将好生商议一番,看看要波多少兵力与船只当做先锋,先行上前去查探查探前路。”他自然而然的出了声。
然而这话入耳,思涵神色微动,面上倒也并无太大诧异。
蓝烨煜这话是极有道理的,毕竟,此地离大英越发而近,倘若执意迅速的朝大英靠近,一旦被大英伏击,自然在短时之内来不及反应。且她还清晰记得,当初哲谦领着东陵兵卫驻扎在曲江之时,蓝烨煜最初便也是有心准备火烧东陵战船,令东陵兵船全军覆没。是以,此番大周十万兵力也是乘船而行,一旦大英在这海上伏击作怪,且一旦大周的船只有所损害,那可不如陆地之上全军可随时撤退随时逃走那般容易。
如此,水上之战比地上之战越发狰狞,警惕之心,自然也得比常日要浓上一倍。
思绪至此,思涵便自然而然的朝他点了头,随即唇瓣一启,缓道:“我将你先送回船上休息,再去……”
蓝烨煜弯眼而笑,轻笑打断,“还回方才那船作何?这艘船上软塌圆桌一应俱全,我与思涵,自然是要住在这里的。”
思涵猝不及防一怔,微愕观他,他则笑得温润自若,薄唇一启,再度道:“难不成,此等舒服之船,思涵竟还想让给江云南所住?”
这话入耳,思涵倒是全数反应过来,心底的愕然之意也全数消却。
则也正这时,江云南柔然轻和的出声道:“此船本也是那青衫之人的公子为大周皇上与长公主准备的,是以,江云南岂敢入住。便是今日,江云南除了端膳时入过这屋子,其余之时,皆不曾进来过。”
思涵淡然点头,也未回江云南之言,仅是目光略微仔细的朝蓝烨煜扫了几圈,才平缓无波的道:“伏鬼与大周副将那里,我此际便去与他们相商,外面冷,你也莫要外出,仅好生在这屋中休息便是。”
蓝烨煜温润点头,神态与面色倒也极为难得的有些温顺乖巧。
思涵也不再多呆,仅是缓缓起身,而后在江云南那‘恭送长公主’的柔媚嗓音中缓缓出门离开。
待一路出来站定在船头,她并未立即而走,仅是兀自而立,有意听船屋中的动静。
她本是想过让伏鬼与大周副将一道来这船上当着蓝烨煜的面商议,只奈何,心思辗转两圈后,便又噎了这话,只道是,蓝烨煜这几日本是行军劳累,是以他既是有所交代,那她自然可独自一人将他的话全然落实下去,毕竟,对抗大英之事,这厮也难得如此主动让她参与。
只是,倘若此番那屋中并无江云南留下,她自可安然离开,只不过,如今那江云南正于屋中,她的确略微担忧那江云南会突然莫名的对蓝烨煜不利。
心思终还是有所起伏的,也曾犹豫着想再度入屋将江云南唤走,却是正待思量,突然,那不远处的屋门突然而开,江云南端着膳食从屋内踏出,又许是不曾料到思涵仍在船头站定,江云南也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却是正要开口而唤,思涵则迅速抬指横在唇瓣,示意他噤声。
江云南到嘴的话蓦地一噎,突然之际,便朝思涵风情万种的笑。
思涵眉头稍稍而皱,也不多言,仅是转身便腾空而起,落定在最初所呆的那艘船,而后缓步上前朝屋门行去之际,头也不回的朝伏鬼道:“去将大周副将唤来,本宫有意要与他们商议。”
直至思涵入得那艘船的屋门,江云南面上的笑容才逐渐消却,而后并未离开,反倒是端着手中的菜肴转身返回了身后的屋子,并顺势掩好了屋门。
此际仅有蓝烨煜在桌,气氛压抑淡漠,江云南也无心再度做戏,仅是缓步朝圆桌而去,待将手中的菜肴重新放置在圆桌上后,他便自然而然的屈身而坐,慢腾腾的道:“大周皇上倒是料事如神,长公主方才果然是在门外并未离开。”
蓝烨煜笑得温润儒雅,面上并无半许诧异,思涵的心思,他自然是了如指掌,若不然,如她那般强势执拗之人,又如何能落得到他蓝烨煜手里。遥想当初追她之际,虽也是吃尽苦头,但如今突然回首而观,许是当初那般追逐打闹的状态,才是最为无忧无虑,只因,那时的他与她啊,只有口舌之争,暗斗之气,但却独独未有……生离死别。
思绪至此,便也想得有些远了,又许是全然松懈了满身故作而来的精神与淡定,是以,整个人的心头也突然有股疲惫之意泛滥上腾。
他目光微抬,那双漆黑如玉的瞳孔幽幽的朝江云南望来,待目光在江云南面上扫了几圈,才慢腾腾的道:“并非是朕料事如神,而是,思涵多疑多虑,自然容易被朕猜透。”他嗓音卷着几分漫不经心,对此话题也是兴致缺缺,说着,他便再度敛神一番,嗓音微挑,继续道:“朕且问你,这些年你跟在容倾身边,武功学得究竟如何?”
江云南猝不及防一怔,未料蓝烨煜开门便是要问这个。
只不过,他江云南也不过是沉浮之人,无依无靠,武功便是他最后倚仗,倘若就这么随意对蓝烨煜透底,说不准被蓝烨煜反将一军的设计,他江云南自然也没好果子吃。
他心底明然一片,但面上却故作愕然,随即薄唇一启,只道:“大周皇上也是与江云南交过手,难道不知江云南武功如何?”
蓝烨煜勾唇而笑,慢悠悠的道:“正因不知,是以才会问你。便是与你交过手,你有心保留,朕又如何看得透?”
江云南缓道:“与大周皇上交手,江云南从不曾有所保留。容倾武功本是及不上大周皇上你,江云南乃容倾亲自所教,连容倾都及不上,何能及得上大周皇上。”
蓝烨煜面色微变,深黑的瞳孔静静将江云南打量。
江云南则故作自然的垂头,继续道:“江云南所言句句是真,江云南在大周皇上面前表露过的武功也并无保留。倘若江云南的武功都及得上大周皇上了,江云南又如何能在这军营之中束手束脚。”
蓝烨煜眼角微挑,瞳色越发幽远,仍不言话。
一时,周遭气氛沉寂得厉害,略微卷着几许令人头皮发麻之意,江云南着实不知蓝烨煜心思,心底也稍稍染了几分复杂与揣度。
却是半晌之后,待得江云南越发有些坐不住时,蓝烨煜懒散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薄唇一启,漫不经心的出了声,“你武功虽为容倾所授,看似及不上容倾,但你可听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道理?”
江云南瞳孔一缩。
蓝烨煜轻笑一声,继续道:“早年便是孤儿,好不容易被容倾所救,本是走投无路而突然重见光明,自然得好生拼搏奋斗,争取搏出自己的一片天来。再加之容倾日日威逼胁迫于你,你江云南束手束脚,自是处处都会为自己设计退路,欲图有朝一日摆脱容倾。而当初平乐坊中,你最大的退路,便是学好武功,有朝一日打败容倾了,自然便可离开,只不过,却是还未真正与容倾拼斗一场,容倾则将你,推给了岳候,带入了宫中。”
说着,面上的笑意越发而浓,“宫中权势富贵,威风赫赫,何来不是天下之人挤破头都要进去的地方。再加之思涵可刚可柔,气质出众,与平乐坊那些好.色的女人全然不同,你江云南,自然会心生倾慕,从而,欲图靠近。呵,是以啊,最初那脱离容倾之心,便成了要费尽一切留在思涵身边之意,你于宫中沉浮,于思涵身边时而出现,无论是柔腻媚术还是苦肉计都在思涵面前行了一遍,只奈何,这两套你在平乐坊毕生所学的法子,思涵却都不中招。是以啊,你便将容倾沦为了牺牲品,且还对幼帝献血,你知道思涵关心的是什么,在意的是什么,是以,你学聪明了,也知道从思涵所需之处下手,得思涵青睐。”
冗长的话层层入耳,这回,江云南面色终是大变,连带瞳孔都开始抑制不住的颤了几下。
却是片刻,他便强行敛神一番,只道:“这一切,不过皆是大周皇上猜测罢了。江云南承认倾慕长公主,但江云南却从未对长公主真正动过歪心……”
不待江云南后话道完,蓝烨煜便懒散平缓的道:“你自然是不曾动过歪心,你江云南聪明就聪明在有自知之明,不会妄想将思涵霸占,而是要入驻思涵后宫,安心服侍,便是做个侧夫侍奴都可。是以,如你最初所言,你与展文翼不一样,也的确不一样,你能放弃一切,只为守在思涵面前,不关心声名,也不关心地位,而展文翼,则做不到。”
江云南面色越发卷了几许嘈杂。未曾想到此番被蓝烨煜留下,竟会被他如此将自己的所有心思剖白在台面上。
第3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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