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喧声一片,热闹沸腾。
则是不久,东陵兵卫便将野味考好,思涵随意吃了几口,便将肉全数给了白貂。
整个过程,气氛热烈而又沸腾,烤肉味夹杂着酒香,溢得到处都是。
待得众人皆酣醉淋漓之际,夜色已极为深沉,周遭迎来的风,也极是大了,拂得周遭的火苗子肆意拉长着火身,虐待至极。
思涵倒是有些累了,正琢磨着想提早回得楚京行宫,不料正这时,周遭之处,似突然有厚重激烈的簌簌声沸腾而起。
那声音由远及近,着实是声势浩大,瞬时之际,在场之人当即鸦雀无声。
仅是片刻,众人纷纷听到了狼嚎,则是刹那,有人陡然而呼,“是狼,是狼群。快报,是狼群。”
那不远处厚重浓烈的穿梭声极是惊人,随意一听,便知奔来的狼群数目极多。
众人纷纷惊恐,场面顿时乱套,却也不知为何,待得众人正要起身爬起奔逃,奈何无论是醉酒还是未醉酒之人,皆脑袋一沉,整个人跌倒在地,而后无论怎么爬,都是四肢无力,爬不起来了。
思涵也顿感头晕,惊蹙之际,身边的白貂似是受了惊,竟突然朝她的手大咬一口。
思涵蓦的一惊,猝不及防之际,只觉得伤口剧痛,整个人险些摔倒,若非身旁的蓝烨煜迅速扶着,定会摔个底儿朝天。
“可有事?”耳畔,蓦的扬来蓝烨煜略微担忧的嗓音。
也不知是否是疼痛惊然之故,思涵神智也骤然清明,浑身上下的无力之感,竟也莫名的减却下来。
仅是片刻,她陡然站稳身形,目光朝身边的单忠泽一扫:“跑。”
这话一落,单忠泽顿时紧着嗓子恭敬应声,却也正这时,蓝烨煜那略微凉薄的手指已恰到好处的扣住了她的手腕,应时而道:“此地不宜久留,快。”
周遭,一片混乱,那些厚重惊厥的脚步声与惊吼声,层层交织,浓烈而又狰狞,而那些阵阵响来的狼嚎声,也是极为明显突兀,令人头皮紧然发麻。
待奔入那片丛林后,光线全然消散,漆黑一片,冷风肆虐之中,周遭各处的树木枝头摇曳的簌簌声惊人,而周遭那些奔逃之人的脚步声与惊呼声也是不绝于耳。
场面一片混乱,思涵却莫名的越跑越是有力。
奈何不久之后,牵着她的蓝烨煜却速度越来越慢,犹如脚步凝重,身子骨发软发虚一般,俨然从最初拉着她跑,到现在她得拉着他跑了。
意识到这点,思涵低沉而问:“你怎么了?”
这话刚落,蓝烨煜便道:“微臣浑身发软,许是跑不动了,狼群在后追得急,长公主先逃。”
他这话断断续续,说得却是有气无力。待得这话的尾音刚落,他已是主动松了思涵的手。
思涵顿时驻足下来,回头一望,漆黑之中,她已是看不清身后的蓝烨煜,但却放眼一观,则能瞧见不远处有群群诡异明亮的眼睛越来越近。
那些眼睛,是狼的眼睛,正在这丛林之中,散发着,诡异蹭亮的光。
这等光,无疑是有些令人毛骨悚然。思涵浑身都略微发紧,正待反应,身后不远处,竟已有道道惨呼响起,随后,便是一声声骨肉撕裂的狰狞声。
那种撕裂声,就像是她今日在林中听到的烈马被猛虎撕裂的声音一样,只是这次的声音,却莫名的还要狰狞一些,只因这次那些狼,撕的是人。
思绪至此,思涵全身发凉,眼见那些发光的眼睛越发靠近,她瞳孔骤缩,心神惊然起伏之际,她突然反应过来,随意下意识的道:“上树。”
这话一落,黑暗之中,她蓦的伸手上前,摸索着扣住了蓝烨煜的手,随即全然不待他反应,当即提气而上,猛的跃身至身旁的树上。
周遭,凌乱的脚步声震撼入耳,而那些皮肉的撕裂与惨呼声,也开始此起彼伏,越来越多。
思涵头皮发紧,只见一群群明亮的眼睛从她所在的树下奔过,她眉头皱得极紧,满目复杂,纵是听到四下之处皆是惨呼连连,狰狞四起,但她则紧紧的坐在树枝上,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这些野狼虽可对付,但成群而来,对付起来便着实棘手了,再加之夜色深沉,周遭一片漆黑,是以,视线阻隔,自也是为杀狼增添了不少难处。
周遭杀戮大起,她无疑是极为抵触,但此情此景,条件限制,也容不得她去当那所谓的好人,去救那些绝望奔逃的可怜人。
周遭的风,越发的凛冽肆意,吹拂入面,竟是夹杂着血腥气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思涵伸手抵住心口,强行忍耐,待得许久许久,周遭那些脚步声,撕裂声,狼嚎声全然消散远去后,她才如脱力一般,整个人全然放松下来,斜靠在树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周遭终于是全然的沉寂了下来,徒留夜风浮扫,枝叶簌簌,突兀刺耳。
许久,思涵才稍稍回神过来,正要唤身旁的蓝烨煜下树,不料还未动作,那后方不远的丛林内,竟再度有脚步声重现,甚至还有隐约的火把朝这边靠近。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到嘴的话顿时噎住,目光,则朝那遥远的火光之处望去,不动声色的凝望。
则是不久,那些火光越发靠近,待终于到得思涵眼前时,思涵才见树下行来的,竟是一群黑衣蒙面之人。
“饿得太久的狼,果然是凶猛无敌。此番一路过来,竟未见得一个活口。如此看来,我等不必在狼群之后再扫荡一回了。”
仅是片刻,那群人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朝四周而扫,其中有人嗤讽出声。
这话刚落,便有人突然接话,“主上有令,此处之人务必得不留活口,我等不可懈怠,继续仔细巡查。”
说着,嗓音一挑,“前方月宴他们,可是将流箭准备好了?”
“那小子再傲,自也不敢违背主上之令。我们今儿放狼之际,便听说月宴他们已是埋伏好了,只要有人逃出这林子行至官道,月宴他们定会在官道上将那些漏网之人层层劫杀。”
“嗯。”
阴沉冷冽的嗓音,刚烈而又煞气,似是从阎罗殿里飘出的一样。
待得几句话落毕,几人稍稍歇脚片刻,便继续开始举着火把踏步往前。
整个过程,思涵一言不发,也不曾发出任何声响。
她满目复杂冷冽的朝那些人盯着,直至那群人稍稍走远,她才回神过来,目光顺势朝身边的人一落,奈何暗淡光影的浮动间,入目的,却是一张刚毅颓软的脸。
瞬时,思涵瞳孔一缩,陡然而惊,“怎是你?”
身边这人,一身干练,五官刚毅笔挺,不是单忠泽是谁?
但方才黑暗之中,她明明拉的是蓝烨煜,怎这突然之间,就变成单忠泽了?难不成,她最初拉人上树之际,就拉错了?
思绪至此,思涵瞳孔骤缩,当即垂眸一望,则见树下空无一人,哪里还有蓝烨煜身影。
刹那,她心口陡跳,一股股复杂沸腾之感,也骤然在心底起伏开来。
则是不久,周遭光影全数消散下来,而此际,冷风浮荡中,单忠泽突然断断续续的出了声,“长公主方才拉的便是属下,属下正要言话,但方才着实是浑身疲乏得紧,道不出话来,直至此际休息了半晌,才稍稍能说出话来。”
单忠泽的嗓音虚弱至极,断续薄弱,若非细听,全然无法将他的话听清。
思涵眉头皱得厉害,心底的起伏于疑虑之感也越发浓烈。
“将手伸过来。”
仅是片刻,思涵阴沉沉的道。
单忠泽好歹也是身体强壮之人,而今不过才跑了不愿,竟虚弱成这样,这其中,无疑是有异。
单忠泽也不曾耽搁,当即伸手,奈何却伸
得极为费劲儿,待得思涵将手指搭在单忠泽的手腕后,仔细把脉一番,才觉单忠泽,果然是中毒。
也是了,若非中毒,单忠泽岂能如此反应,方才那蓝烨煜又岂能越跑越慢,甚至于,她最初在篝火之旁时,便也觉头昏脑胀,浑身乏力,想来自也是中毒之症。
只不过,她本也是跑不动的,直至白貂将她咬了一口后,身上的疲惫与虚弱感才骤然消失,如此瞧来,究竟是疼痛之故而激发了身体潜能,还是,那白貂阴差阳错的解了她身上的毒?
思绪至此,思涵指尖一动,顿时自行把脉,则觉,脉搏平稳如初,并无异样,着实,无中毒之症。
周遭,漆黑蔓延,夜色深沉。
冷风肆意拂动,凉薄大起,然而便是如此,却也抵不过心底的凉意。
那些狼群与黑衣之人虽是离开了,但前方官道却又人专程阻隔,如此一来,便是逃出这林子,上得官道,也不见得能全然脱困,说不准仍是瓮中之鳖,被人以流箭射杀。
今日之事,务必是杀伐冷冽,只是那心狠手辣的算计之人,究竟,是谁?
是谁,敢如此胆大的杀伐诸国之人,甚至号称要一个不留,是楚王?还是,与楚王结仇的江湖之人撄?
但若是楚王的话,如此明之昭昭的杀伐,便是诸国之人皆亡在了这猎场,这对楚王来说,并无任何好处,反倒还要勾起诸国之人不满,全然联合进攻大楚,那时候,大楚四面夹击之下,自取灭亡。
但若不是楚王的话,那又是谁算计了今夜之事偿?
如此森冷的手段,无疑是要将所有诸国之人全数斩杀,那人究竟有如何不共戴天的血仇,竟要对诸国之人,下如此狠手?
思绪翻转摇曳,越想,心底的复杂之意便越盛。
思涵一言不发,整个人斜靠在树枝上。而身旁的单忠泽,也终归是未再出声。
此际周遭不平,唯有等待,思涵也不打算下树,免得遇了狼群,或是足下踩着沙沙落叶,惊动了在暗处搜寻的黑衣之人。
是以,而今之际,便也只有等。
等天色大明,等硝烟与危机全数散却,那时候,再动身悄然回得楚京,打探消息。
再者,方才凌乱之中,也与蓝烨煜失散,那厮方才便已出现浑身乏力,似是跑不动了,而今被人群全数刮走,也不知那厮此际是否安好。
所有的思绪,层层回拢,杂乱无章。
思涵眉头皱得厉害,满心起伏,捉住树枝的手,也蓦的紧然开来。
许久许久,待得思涵全身发僵发麻得毫无知觉之际,天色终于微微的明亮起来。
顺着头顶的树缝望出去,则能见少许的红霞,只觉,今日的天气,竟是极为难得的好,甚至于,朝霞微起,想来自该是一个艳阳天。
浑身的衣裙,早已被林中的露水润湿,便是额头的碎发,此际也紧贴在额头,略微透着几许凉意。
林中,薄雾还不曾全数散却,乳白的雾气略微氤氲,倒是透着几许难以言道的幽远与神秘。
思涵稍稍松了松满身的骨头,待得片刻后,才转眸朝单忠泽望来,只见单忠泽正睁着眼,满面蜡黄,双眼血红,着实疲惫困顿不堪。
“身子骨如何?”她神色微动,低沉而问。
单忠泽干裂的薄唇一启,刚毅恭敬的道:“属下已无妨。身子骨似已恢复了气力。”
是吗?
思涵眼角微挑,不待单忠泽反应,便已伸出手指探上了他的脉搏,却觉这倒是奇怪了,单忠泽脉搏着实已无中毒迹象,如此说来,昨夜那无端而起的毒,仅是软筋散?
正思量,树下不远突然有落叶的沙沙声响起。
她陡然缩回手来,目光一垂,便见树下不远,正有名身材修条的男子缓缓而来。
那人,足下平缓得当,只是身上的衣袍却略微单薄,奈何此际的他,则是墨发柔顺的披散着,衣袍干净雅致,着实是蹁跹得当,倒是与满身润湿的思涵形成鲜明对比。
瞬时,思涵瞳孔一缩,神色一深,却也仅是片刻,那人已站定在了思涵所在的树下,轻柔而笑,“在树上呆了一宿,长公主还不准备下来活动活动筋骨?”
这话入耳,猝不及防中,思涵差点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种感觉,无疑是暗中有鬼盯着自己一般,甚至还盯了一夜,思涵周身顿时起了疙瘩,眉头紧蹙,却是并未出声。
然而,那树下之人竟突然抬了头,悠悠的视线极其平缓柔和的对上了思涵的眼,薄唇一启,又道:“长公主当真还不准备下来?”
二人目光相对,此番若是再避,自也避之不及。
思涵满身戒备的凝他,默了片刻,终归是道:“是啊,在树上呆了一宿,的确该好生活动活动筋骨了。只是,东临公子怎知本宫在这树上呆了一宿?”
她并不打算立即下树,仅是戒备十足的朝他问。
东临苍仰头望她,笑得柔和,“昨夜在下也在不远处的树上躲避,待得狼群与那些黑衣人离去后,在下听到长公主说话了,是以,便也以此确定长公主在在下不远处的树上。”
这话入耳,思涵着实有些不信,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而今被这东临苍盯上,看来是不下树应付是不行了。
她转眸朝单忠泽示意一眼,随即,稍稍提起内力,跃身下树,奈何足下刚刚落地,却是突然不稳,整个身子也蓦的踉跄。
“小心。”
东临苍急忙伸手而来,当即将思涵扶住。
思涵心底一沉,待迅速站稳身形后,便故作自然的拂开他的手,低沉而道:“多谢。”
东临苍面上笑意更甚,也未就此多言,仅是转眸朝周遭一扫,突然缓问:“此际天色已明,想来那些埋伏之人早已事成离去。而今,此处树木密集,灌木丛生,不知,长公主可知出林的方向?”
思涵瞳孔一缩,清冷观他。
他笑得有些无奈,“在下着实路痴,不辨方向。”
“出林的方向,本宫也不知。若要真正出林,无疑得,自行去寻找了。”思涵淡道。
“本也以为长公主的方向感比在下好,却是不料,长公主也不知出林方向。如此,我们便一起去林中寻找出路,长公主意下如何?”
思涵神色微动,“本宫身子倒是僵然乏力,许是走不动。不若,东临公子先去寻路,寻到后,便望东临公子归来告知本宫一声。”
她这话也无太大的委婉,言道得略微直白。
这东临苍深藏不露,不可小觑,再加之又是大英之人,身份极是特殊,她颜思涵,又如何能与这种人为伍,稍有不慎,定当被他弄得尸首无存。
毕竟,这人武功也是极为厉害,深不可测,想来便是她与单忠泽加起来,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在下着实路痴,便是找到出口,也不一定能返回来告知长公主。”他微微一笑,柔和平缓的道。
他浑身上下依旧是清风儒雅,那面上的笑容,也极是完美的柔和,似如昨夜才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却不曾在他心底留下半许的紧张。
第245章 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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