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这挂着一盏灯笼,光影摇曳暗淡,而帐篷内的摆设,却是极为简单,仅有一张桌,四张椅。
待在椅上坐定,思涵便伸手揉了揉略微发胀的眼,随即调声而道:“单忠泽,让州官们进来。”
尾音刚落,帐篷外便扬来单忠泽恭敬的嗓音。
则是片刻,不远处的帐篷帘子便被略微干脆的掀开了,随即,单忠泽领着几名州官全数迅速的入了帐篷,最后站定在了思涵面前。
因着心底发紧发虚,州官们皆额头冒着汗,双腿也抑制不住的发抖。几人皆如木头一样杵在原地,纷纷垂着头,无人敢朝思涵望来一眼。
一时,帐篷内的气氛越发的沉寂,无声无息之中,透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压抑。
思涵仔仔细细的将他们打量了几眼,随即薄唇一启,低沉而道:“今日那些袭来的黑衣人,你们可知出自哪里?”
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威仪与清冷,然而即便如此,因着赶了一宿的路,满身疲惫,连带脱口的嗓音也抑制不住的增了几许暗沉与嘶哑。
州官们浑身一颤,低着头,偷偷的朝身旁的州官打量,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反应。
东陵长公主在江南救灾之时遇险,无论如何,他们这些江南的州官也是脱不了罪责的。
是以,就算这东陵长公主终究是安然无恙,但此际这位主儿若是发火起来,怪他们不曾将江南的治安管制好,从而害得她差点掉命,如此一来,他们这颗项上人头,怕是也要不保了。
越想,越觉心惊胆战。
州官们面色越来越白,身子,也越发的颤得厉害。
思涵目光也越发沉了半许,低沉而问:“本宫方才之话,尔等可是听见了?”
州官们不敢再耽搁,当即急急点头。
思涵继续冷道:“如此,尔等如何不回话?”
州官们再度面面相觑,皆想让身旁之人壮着胆子出来言话。
只奈何,思涵当前,却是着实无人敢出来答话,生怕思涵这股火突然就朝他降了下来,到时候倒大霉的就是他一人了。
众人心底,皆如此顾虑,无人敢出声回话。
思涵冷眼盯着他们,再加之满身疲惫,心底深处,终归是积了怒意。
仅是片刻,她面色一沉,掌心一起,蓦地拍在了圆桌上。
刹那,仅闻得一道极是震撼脆裂的声音响起,州官们两腿发颤,顿时再度吓得跪了下来。
思涵冷眸而观,“说,今日那些黑衣人,你们可有接触过,或者,听说过?”
其中一人终归是壮了胆子,战战兢兢的回道:“长公主,江南近些年都极是平静,下官着实不曾接触过那些黑衣人之事,更也不曾听说过。”
这话一落,其余几名州官急忙附和点头。
思涵瞳孔一缩,继续道:“江南这些年虽是平静,但这些年出入江南之人,可有什么奇怪或是势力极大之人?”
那开口言话的州官白着脸,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摇摇头,继续道:“回,回长公主的话,不曾,这几年,江南也不曾有奇怪或是势力极大之人进出。且来江南的,大多都是文人墨客,吟诗作赋的多,倒是不曾有什么奇异怪癖之人。”
是吗偿?
思涵面色也跟着沉了半许,“自打江南灾患出现之后,江南一带,也无可疑之人或是势力磅礴的组织煽动民心?”
州官们眸色越发的颤得厉害,汗流浃背,纷纷低垂着头,无人再言话。
思涵瞳孔微微一缩,沉寂冷冽的目光再度朝他们微微一扫,嗓音一挑,继续道:“若未发觉势力磅礴的组织,那,这江南周边,可有山贼盗匪之类?”
冷沉沉的嗓音,透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威仪与冷气,奈何纵是如此,即便外表强行装得强硬与冷冽,而浑身上下,竟也酸痛难耐,疲惫至极。
待嗓音落下,思涵便强打精神的朝州官们望着,只奈何,州官们依旧纷纷垂头,浑身发颤,仍旧是不发一言。
思涵眉头皱得厉害,心底,也终归是生了几分无奈与叹息,待得正要将这些州官们挥出去眼不见为净时,不料那最初言话的州官怯怯的抬眸朝她迅速望了一眼,而后紧着嗓子出了声,“长,长公主。”
思涵眼角一挑,转眸朝他望来。
他垂着头,模样恭敬至极,“江南周边的凤凰山头,倒是有一批山贼,朝廷也多次派兵围剿,但因山匪太会利用凤凰山地形,是以让朝廷兵力连连吃败。只是,那些山贼前几年还到处作乱,但这几年也突然如销声匿迹般消停了,是以,下官此际也不敢确定那些山匪是否还盘踞在凤凰山上。再者,前些日子山洪爆发之后,倒是的确有一批人入得江南与一些难民交友游说,但也不知那些人是否就是那凤凰山头的山匪。”
思涵眸色微深,心底深处的复杂之意,也越发强烈。
待得片刻后,她才低沉而道:“此事,本宫知晓了。”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除了凤凰山头的山匪,尔等,可还知晓其它关于反贼之类的事?”
这话一落,州官们纷纷摇头。
思涵淡扫他们一眼,不再多言,仅道:“山匪之事,本宫自会差人彻查。这些日子,你们尽力安排好南山上的灾民,再好生配合楚予修建灾民房屋之事。”
“是。”州官们急忙恭敬而道。
思涵淡应一声,话锋一转,“你们先出去,先忙你们的去。”
州官们再度点头,全然不敢多呆,当即如释重负般急忙朝不远处的帘子小跑而去。
仅是片刻,几名州官全数跑出了帐篷,不远处那道帐篷帘子也顺势垂落下来。
一时,周遭气氛沉寂,略显压抑。
思涵兀自沉默片刻,才抬眸朝立在前方的单忠泽望来,低沉而问:“王统领觉得,昨日袭来的黑衣人,是否像是山匪?”
单忠泽稍稍皱眉,随即朝思涵恭敬而道:“若论有组织,甚至论训练有素的话,那批黑衣人,倒是有些像。但论拼死一搏,咬毒自杀的话,那批人,又似不若山匪。”
思涵漫不经心的点头。
也是,寻常山匪,大多皆是抢劫银子便罢,又如何会真正与朝廷如此作对,甚至还敢煽动难民造反,欲图揭竿而起的推翻整个东陵王朝。
再者,寻常的山匪窝里,定也没有死士才是,而昨日那些袭来的黑衣人,皆口中藏毒,一旦被活着,便咬毒自尽,如此狰狞且极端之举,倒也不是寻常山贼能做得出来的。
思绪翻转,越想,心境便越发的显得深幽复杂。
单忠泽抬眸凝她片刻,犹豫片刻,恭敬而道:“长公主可是怀疑那凤凰山头的山匪了?”
思涵回神过来,目光朝单忠泽一落,只道:“虽是怀疑,但也觉得不太可能。只不过,事到如今,即便觉得嫌疑不打,但也不能忽略放过。”
单忠泽神色微动,刚毅而问:“长公主之意是?”
思涵稍稍挪开目光,神色深沉而又复杂,并未言话。
待默了片刻后,才低沉而道:“本宫之意,便是差人,暗中彻查凤凰山上的山匪。”
单忠泽倒也并未太过诧异,仅是稍稍皱眉,略微为难的道:“长公主昨日拨了一千精兵随楚大人为灾民修建屋舍,是以,再除去维护南山灾民安全的精卫,以及除去赈灾之物的精卫,而能用的兵力,也所剩无几……”
思涵眸色逐渐幽远半许,“兵力之事,本宫自有安排。反贼猖獗,竟有反我东陵之意,本宫,自也不会姑息。此际,你便差人亲自差人去江南周边的府衙之处传本宫懿旨,勒令周边府衙调兵援助。再增派你亲信之人领兵去暗查凤凰山上的山匪。最迟明日正午,本宫,要知晓那些山匪究竟是否是昨日袭击本宫的那伙人。”
单忠泽微怔,默了片刻,终归是恭敬点头。
待得单忠泽领命出了帐篷,一时,周遭气氛才再度沉寂下来。
思涵满身疲惫,伸手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随即便稍稍趴在身边的圆桌,兀自休息。
大抵是太累,是以,便是趴桌而息,竟也能全数睡着。
而待得她终于醒来时,时辰已是正午。
待坐直身子后,脑袋略显晕沉,双臂,也发僵发麻,着实难受。
思涵稍稍皱眉,休息片刻,待双臂的麻木感终于松懈不少后,她才缓缓起了身,踏步朝前。
待掀开帐篷的帘子后,一时,极是明亮的光线袭来。
思涵眼睛一涩,当即下意识的抬手遮了遮眼,待得片刻后,眼睛终于是适应了迎面而来的光线,是以,她终归是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手,目光朝前一落,才见今日竟是天气极好,空中万里无云,甚至,还出了太阳。
当真是,难得。
此地连续下了多日的暴雨,天气阴沉冷冽,而如今,竟是终于天气放晴了,如此,这暴雨水患之灾,定也是要过了。
思绪至此,心底略微增了半许释然。
正这时,那一直立在帐篷外小心翼翼朝思涵望着的州官紧着嗓子出了声,“长公主,正午已至,您可要用膳了?”
思涵按捺心神,这才转眸朝他望去,待他略微畏惧的垂头下去时,才低沉沉的应了一声,“嗯。”
州官急忙恭敬点头,随即吩咐身边的衙役急忙将膳食端入帐中。
衙役们急忙领命,纷纷紧张的端着膳食入帐,而待将手中的菜肴放置桌上后,便一刻都不敢多呆,当即转身退了出来。
思涵依旧立在帐篷的帘子旁,目光幽幽的朝那州官望着,不出声。
大抵是被思涵这般盯着,太过紧张,州官双腿都隐隐有些发抖,额头再度冒了热汗,奈何,他的手却僵在袖中,浑然不敢抬手朝额头擦拭。
思涵凝他半晌,才垂眸下来,待得衙役全数退出帐篷后,她才低沉而问:“南山上灾民的午膳可是安排妥当了?”
那州官战战兢兢的道:“回长公主的话,已安排妥当。”
思涵神色微动,“楚予与灾民修葺屋舍之事,进展得如何了?”
州官继续紧着嗓子道:“屋落的地基大多已修建好,些有些修得快的,房子都修了接近一半高了。”
思涵心底略微增了几许释然。
只道是人多容易办事,如今瞧来,倒也着实如此。倘若灾民的误落全数安顿完毕,接下来,江南的洪水也该全数退却了,那时候,便该重新清淤与重新施肥播种粮食了。
朝廷的赈灾粮,终归是不能吃上一辈子,后续之事,便该灾民齐心协力,自给自足了。
思绪至此,思涵心底也漫出了几许幽远与复杂,随即也不再言话,仅是抬眸朝那战战兢兢的州官再度扫了一眼,吩咐他自行去忙后,便转了身,回得帐中的圆桌坐定。
此际圆桌之上,菜肴虽简单,但却荤素合理,模样略显精致,看来也是费了些功夫的。
思涵稍稍执筷,缓缓就食,奈何食欲仍旧不佳,几口下去后便已不再用膳。
第76章 战战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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