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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旅客证词小结

    第二十一章 旅客证词小结
    “小个子,深色皮肤,说话女里女气的男人。”布克先生说。
    三个列车员和希尔德嘉德·施密特都已经离开了。
    布克先生失望地摊开手。“可我什么都没明白——所有这一切,都不明白!这个雷切特提到的敌人,他到底还是上了火车吗?但是他在哪儿呢?他怎么能凭空消失呢?我的头都给搅和晕了。说句话吧,我的朋友,求你了。告诉我这不可能是怎么变成可能的?”
    “说得好,”波洛说,“不可能的事是不会发生的,所以,无论表面如何,这不可能的一定是可能的。”
    “那就快点给我解释解释,昨晚在火车上到底怎么了?”
    “我不是个魔术师,我的朋友,跟你们一样,我也很困惑。这案子的进展真是奇怪。”
    “一点进展也没有,还在原地不动。”
    波洛摇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的确有所进展。我们知道了一些事情,也听到了旅客的证词。”
    “可这些告诉我们什么了?什么也没有。”
    “不能这么说,我的朋友。”
    “也许我夸大其词了,那个美国人哈德曼,还有德国女仆——没错,他们提供了一些新线索,可也让这案子更加扑朔迷离了。”
    “不,不,不。”波洛温和地说。
    布克先生转向他。
    “说吧,我们来听听聪明的赫尔克里·波洛怎么说。”
    “我没跟你说过,我跟你一样也很困惑吗?但是至少我们能面对现在的问题。我们可以按照一定的顺序和方法整理现有的事实。”
    “请继续说,先生。”康斯坦汀医生说道。
    波洛清了清喉咙,把一张吸墨纸铺平。
    “我们回顾一下现有的情况。首先,有几点无可置疑的事实,这个雷切特或者卡塞蒂,昨天被人刺了十二刀,死了。这是一个。”
    “这点我承认,我承认,朋友。”布克先生嘲讽地说。
    波洛一点也没有气恼,继续平静地说着。
    “现在,先略过我和康斯坦汀医生已经共同讨论过的某些奇怪的现象,等一会儿再说。我认为第二个重要的事实,就是作案时间。”
    “这还是我们已经知道的啊,”布克先生说,“凶案发生在今天凌晨一点一刻,所有的证据都能证明这一点。”
    “不是所有的,你夸大了。确实,有相当多的证据可以支持这个观点。”
    “很高兴至少你承认了。”
    波洛并没有被打岔影响,继续泰然自若地说道:“我们面前有三种可能性:
    “一、就像你说的,凶案发生在一点一刻,手表以及哈巴特太太、德国女仆希尔德嘉德·施密特的话都是证据,康斯坦汀医生也同意这点。
    “二、凶案发生的时间稍晚,而手表上的时间被人故意动过手脚,用来误导人的。
    “三、凶案发生的时间稍早,有人伪造了手表时间,原因同上。
    “现在,如果我们接受可能性一,因为最有可能发生,证据也最多,那么我们也得接受由它产生的某些相关的事实。如果凶案发生在一点一刻,凶手就无法离开火车,那问题也随之而来:他在哪儿?他是谁?
    “首先,让我们仔细研究一下证词。我们先是听到存在这么一个人——小个子,深色皮肤,说话女里女气的。这是哈德曼说的。他说雷切特告诉他有这么个人,还雇用他来保护自己。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我们只是听哈德曼这么说而已。下面我们来研究这个问题:哈德曼会不会冒充了纽约侦探社的员工?
    “我觉得这个案子有趣的地方在于,我们没有任何警方能提供的信息,无法调查这些人身份的真实性,只能依靠逻辑推理。对我来说,这个案子更加有意思了。没有常规程序,全凭智力。我问自己:我们能接受哈德曼的自我介绍吗?我作了个决定,回答‘能’。依我看,我们可以接受哈德曼的自我介绍。”
    “是靠直觉吗?就是美国人说的第六感?”康斯坦汀医生问。
    “不。我注重的是可能性。哈德曼持假护照旅行——这会让他立刻成为被怀疑的对象。警方到达现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扣留哈德曼,并打电报查证他对自己的介绍是否属实。况且还有这么多旅客,要查清他们证词的真实性是很困难的,在大多数情况下可能根本不会去查证,尤其是他们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嫌疑,但是哈德曼的情况就很简单了,不管他是不是那个他冒充的人。所以我说这一切都能证明是有规则可循的。”
    “你说他是无罪的吗?”
    “不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根据我的了解,任何美国侦探都有希望杀死雷切特的私人理由。不,我要说的是我们可以接受哈德曼的自我介绍,他所说的雷切特找到他,并雇用他这件事不是不可能,而且很有可能——虽然不能完全肯定——是真的。如果我们接受这是真的,那我们就得看看能否证实这一点。我们在一个不太可能的地方——希尔德嘉德·施密特的证词中——找到了证据。她所描述的见到的那个穿列车员制服的人,其特征跟哈德曼说的完全符合。关于两个人的证词,还有没有进一步的证据呢?有的。就是哈巴特太太在她房间里发现的那个纽扣。另外还有一个确凿的证词,你们两个人可能没有注意到。”
    “是什么?”
    “阿巴思诺特上校和赫克托·麦奎因两个人都提到的有个列车员经过他们的房间。虽然他们不认为这有什么重要的,但是,先生们,皮埃尔·米歇尔宣称,除了一些特殊情况之外,他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座位——更不可能经过阿巴思诺特和麦奎因坐着聊天的那个房间,去车厢的尽头。
    “因此,这个故事,这个关于小个子、深色皮肤、说话女里女气、身穿列车员制服的故事,已经直接或间接地被四位证人的证词所证明了。”
    “一个小问题,”康斯坦汀医生说,“如果希尔德嘉德·施密特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真的列车员怎么没有提到被哈巴特太太的铃声召去时见过她?”
    “我认为有种解释。当他去应哈巴特太太的铃时,女仆已经在主人的房间里了。后来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列车员就在哈巴特太太房间里。”
    布克先生好容易才等他们把话说完。
    “是的,是的,我的朋友,”他不耐烦地对波洛说,“虽说我佩服你的谨慎,还有你那一步一个脚印的探索方式,但是我认为你并没有抓住争论的焦点。我们都同意存在这么个人,问题是,他去哪儿了?”
    波洛责备地摇摇头。
    “你错了。你犯了个本末倒置的错误。在我问自己‘这个男人消失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之前,我问的是‘这个人真的存在吗’。你瞧,如果这个人是虚构的——捏造的——那么让他消失是多么容易啊!所以我首先得确立一个事实,就是真有这么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既然已经证明了这个事实——那么,现在他在哪儿?”
    “关于这点,只有两个答案,先生。要么他仍然躲在火车上一个别出心裁、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要么,就像我说的,是两个人。就是说,他既是他自己——雷切特所担心害怕的那个人——又是火车上乔装打扮的一个旅客,而雷切特没有认出来。”
    “这个想法不错,”布克先生说,脸色也亮堂了,可马上又布满了乌云,“可还有个相反的想法——”
    波洛说出了他没说完的话:
    “这人的身高。你想说这个吗?除了雷切特先生的男仆,所有的旅客都是高个子——意大利人、阿巴思诺特上校、赫克托·麦奎因、安德雷尼伯爵。那么,剩下的只有这个男仆了——这种假设不太可能。但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别忘了那个‘女里女气’的声音。这让我们有了选择的余地。这个人可能会假扮成一个女人,或者,‘他’真的就是个女人。一个高个子女人穿上男人的衣服就会显得很矮小了。”
    “可是雷切特肯定知道——”
    “也许他确实知道。也许,这个女人之前以为穿着男人的衣服更容易达到目的,结果却刺杀未遂。雷切特也许以为她会故技重施,所以告诉哈德曼留心一个男人。然而他提到了‘女里女气’的说话声。”
    “有这个可能性,”布克先生说,“可是——”
    “听我说,我的朋友,我想现在我得告诉你康斯坦汀医生注意到的某些前后矛盾的地方。”
    他详细地说了他和康斯坦汀医生根据死者伤口得出的结论。布克先生哼了一声,捂着脑袋。“我知道,”波洛很是同情地说,“我完全明白你的感受。头还晕着呢,是吗?”
    “整件事就是个幻想!”布克先生大喊。
    “确实如此。荒谬、不现实、不可能。所以我自己也说过。然而,我的朋友,的确如此!不能逃避事实。”
    “太疯狂了!”
    “可不是?有时候我会被这样一种感觉困扰:事实上事情肯定非常简单……但这只是我的一个‘小想法’。”
    “两个凶手,”布克先生咕哝着,“并且在东方快车上……”
    这个想法都快让他哭了。
    “让我们把这种幻想变得更加异想天开一些吧,”波洛兴致勃勃地说,“昨天晚上在火车上,有两个神秘的陌生人。一个是哈德曼先生所描述的、希尔德嘉德·施密特和阿巴思诺特上校以及麦奎因先生所见到的列车员。还有一个穿猩红色和服式睡衣的女人——一个高个子、苗条的女人,这是皮埃尔·米歇尔、德贝纳姆小姐、麦奎因先生还有我自己(可以说还有阿巴思诺特上校闻到的!)所见到的。她是谁?火车上没人承认有件猩红色的睡衣。她也消失了。她和那个假列车员是同一个人吗?或者她具有某些十分独特的个性?这两个人,他们在哪儿?还有,顺带问一句,列车员制服和猩红色睡衣在哪儿?”
    “啊!现在有明确的东西了!”布克先生急切地跳了起来,“我们必须搜查所有旅客的行李!没错,肯定有东西!”
    波洛也站了起来。
    “我敢预言。”他说。
    “你知道它们在哪里?”
    “我有个小想法。”
    “那么,在哪里?”
    “你会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行李箱中发现猩红色的睡衣,在希尔德嘉德·施密特的行李箱里发现列车员的制服。”
    “希尔德嘉德·施密特?你认为——”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希尔德嘉德·施密特犯了罪,就‘有可能’在她行李箱中找到制服;但如果她是清白的,衣服就‘一定在’那儿。”
    “可是怎么——”布克先生说了个话头就打住了,“哪里来的声音?”他大喊道,“好像是机车发动的声音。”
    噪声越来越近了,还掺杂着刺耳的喊叫声、女人的抗议声。餐车尽头的门猛地被打开了,哈巴特太太闯了进来。
    “太可怕了!”她叫喊着,“这可真是太可怕了!在我的洗漱包里,我的洗漱包!一把大刀——全是血!”
    她忽然向前一扑,重重地倒在布克先生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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