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锡元回来途中，越想越觉得自己摔下楼梯，必定与段皓脱不了关系。
    这种判断依据，既源于混迹江湖二十年的宝贵经验，也与段皓之前所言有关。
    ‘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说了这话，就得向我爸道歉。要不然，别说你今天吃不了四五千的席面，路边摊四五块的清水面汤都吃不下！’
    脑海不断回响段皓前面所言，卓锡元的眼神越来越冷。
    “诸位，十分抱歉，卓某刚才在门口摔了一跤。”示意手下拉开椅子，卓锡元缓缓坐了下来。
    孙厉鹰放下酒杯，缓缓看了过来：“怎么回事？”
    卓锡元接过手下递来的冰袋，捂着腮帮说道：“区里的段明德，带了一家子过来，我拦了几句，嘶……”
    话说一半，卓锡元借着冰敷忍痛，将后面省掉。
    今日能被孙厉鹰邀请入席，全是凉州区地下世界有名有号的大佬。
    对于段明德，他们可不陌生。
    那名剃着板寸头，胳膊尽是纹身的壮汉再次开口：“姓段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知道，孙老大今天已经包了天韵阁？”
    “要是区里其他几位大佬过来，我们必定奉为上宾，可他姓段算什么玩意？”
    “孙老大，您说怎么办吧？卓爷难道就被人家白欺负了？”
    ……
    相比听到这话，默然不语的主桌，其他人见到壮汉发作，纷纷拍了桌子。
    一时间，筷勺杯碗盘，稀里哗啦震了一地，吓得十多名服务员人人色变。
    卓锡元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孙厉鹰乃是凉州区大佬中的大佬，不仅在区里吃得开，市里几名大佬都与他关系不错。
    这样的人，哪曾将段明德这种毫无根基的副区长放在眼中？
    自己已经成功挑起众怒，接下来，只要坐等事情发酵就好。
    ‘孙厉鹰有一统凉州区地下世界的想法，我卓锡元借借势，想来也不过分……’卓锡元用冰袋遮住脸上冷笑，对自己的算计极为满意。
    “然后呢？还有吗？”孙厉鹰淡淡瞥了卓锡元一眼，寥寥六个字，让喧哗的大厅静了下来。
    卓锡元微惊，转头看去，正好对上孙厉鹰两道充满玩味之色的目光。
    “我……”卓锡元迟疑了，突然有点吃不准孙厉鹰的意思。
    这时候，他才发现，不知何时，现场那些实力较强大佬，几乎人人戏谑看着自己。
    “走吧，难得段区长大驾光临，如果你们之间存有什么误会，我带你去敬杯酒，当面解释开来。”眼见卓锡元满头大汗，孙厉鹰冷冷一笑，起身走出大厅。
    卓锡元见状连忙跟上，等到两人离开，全场大哗，那几位坐在主桌的大佬，瞬间被人围了起来。
    “霸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爷，您快说说，兄弟们现在迷糊得很……”
    “难道说，卓爷嘴上的伤疤，内有什么隐情不成？”
    ……
    敬烟敬酒，七嘴八舌。
    那被称为霸哥的壮汉，大手一挥：“全部给我坐下，特么闹腾腾简直就像菜市场！”
    “大家都静静吧，既然孙老大带卓爷出去解决，显然不想太多人知道。你们该吃吃，该喝喝，其他事情少打听。”那被尊称为三爷的矮胖老者，抚须冷笑一声。
    接连两位大佬发话，众人只能讪讪而退。
    不过暗地里，人人将以往看不上眼的段明德，默默在心中提了好几个档次。
    ……
    天韵阁，乃是一处占地不小的中式餐厅。
    孙厉鹰手持酒杯，龙行虎步向段皓等人所在的幽兰菀走来。
    挥退房外几名服务员，孙厉鹰漠然站在原地，终于想起后面追来的卓锡元。
    “孙老大，我……”见到孙厉鹰黑着脸站在门外等待自己，卓锡元快步上来。
    刚想解释，孙厉鹰已经不耐挥了挥手：“等下你要是能让段少满意，今天的事情就算了。否则，别怪我这姓孙的，不讲往日情面了。”
    言罢，孙厉鹰看都不看面如土色的卓锡元，转身敲门走了进去。
    ‘这次出大事了！’
    以卓锡元的眼力，哪看不出来，自己利用孙厉鹰对付段皓的算计，已被看破。
    不过对于孙厉鹰如此重视段皓，他却百思不得其解。
    眼见前者已经与段明德等人打起招呼，卓锡元满嘴苦涩，挪动脚步，缓缓走了进去。
    “段区长，上次会面之后，孙某回去考虑再三，决定将鹤寿养老院附近几家泡沫厂，近期搬往别处。毕竟，这泡沫制造，也是污染性偏重的行业嘛。”孙厉鹰笑容满脸，举起酒杯对段明德说道。
    看到眼前这张笑脸，段明德一肚子疑惑。
    他实在想不通，凉州区内行事最霸道的孙老大，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如果自己没记错，上次两人见面，因为那几家泡沫厂的搬迁问题，可是闹得很不愉快。
    当时孙厉鹰已经放下话，如果区里采用强制手段，必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好歹混迹官场，段明德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可以勉强应付。
    “孙老板深明大义，积极配合区里工作，段某敬你一杯。之前你我有些误会，这里借一杯酒，段某向孙老板道歉了。”既然孙厉鹰愿意低头，段明德也乐得送上一顶高帽。
    他这挺客气，可差点将孙厉鹰吓个半死，尤其见到段明德旁边的青年脸色渐冷，更是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
    “不不不！孙某一时犯了糊涂，上次说了不少蠢话。说到道歉，怎么也得孙某主动。我干了，您随意。”不敢让段明德举杯，孙厉鹰抢先一步，直接干了三杯剑南春。
    好不容易挪到桌边，卓锡元看到这一幕，腿都软了——孙厉鹰自罚三杯向段明德致歉？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艰难吞了一口唾沫，卓锡元掐了一下大腿，剧痛传来，提醒他眼前一切并非虚幻。
    三杯白酒，足足六两。
    对于孙厉鹰这种江湖地位超然，养尊处优的大佬来说，不知多少年没这么喝过。
    见到他剧烈咳嗽，旁边桂叔桂婶看得目瞪口呆。
    “咳咳，段区长，这位可是令公子？”孙厉鹰好不容易顺匀了气，试探看了一眼段皓。
    “嗯，正是犬子。”段明德一听这话，立刻戒备起来，对段皓打了一个眼色：“小皓，这位孙叔叔可是我们凉州区的大老板，赶紧打个招呼。”
    啪嗒！
    孙厉鹰手中的酒杯，直接摔到地上。
    站在旁边的卓锡元惊骇发现，孙厉鹰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