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处离脖颈不过分寸的距离,可男人极为信任她, 竟然丝毫不曾闪躲,而杜浮亭没有在他下颌处摸到面具边沿, 是真真在在的脸,没有在脸上贴面具, 但当她对上男人视线, 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错,这世上也难有人喊她‘阿浮’。
“你走吧, 我不想见你。”她就是连生气恼怒都提不起了,收回的手颤抖手摸向自己小腹, 在察觉到孩子不在后,霎时间面色苍白。
崇德帝看见杜浮亭捂着小腹,吃痛得皱眉,整颗心恐慌而惊颤, 可是他依旧不愿离开。
“你走啊!你是不是想让我也去死就心满意足了?”杜浮亭推着崇德帝,手软绵无力,可下一秒小腹传出阵阵疼痛,疼得她小脸皱起,好像到现在还能感觉到孩子剥离她身体的痛。
崇德帝见状,害怕加重她病情,不敢再打搅她,连忙道:“你别激动,我让红珠端碗小粥进来,你先垫垫。”
“我谁都不想见。”她就不信红珠不知道家里的事,这么久以来一直将她蒙在鼓里,从未想过告诉她实情。杜浮亭咬着唇无声落泪,剔透的泪珠没入枕头,她索性将自己全盘埋在锦被当中,身心皆如钝刀割肉,寸寸凌迟,不叫给个痛快。
崇德帝还是出去端了小粥,因为不知道她几时能醒,是以厨房里时刻都备了小粥,只是这粥他没有端进去,也没让红珠端进去,交给了崔老太医和裴老大夫,以及这几日天天守在这边的闻氏。这几日三人都在这边守着,以防不测发生,闻氏更是天不亮就过来,天擦黑才回春济堂,她太知道痛失孩子的感受了。
裴老大夫接过温粥:“公子放心,老朽会劝小娘子保重身体。”还是头回与太医接触,虽都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可宫里的大夫到底还是与民间不同,尤其崔老太医历经三朝,皆是负责帝王龙体,裴老大夫与其商讨受益颇多,如今自是主动承担责任。
知道眼前男人不愿见到自家徒儿,他还特地叮嘱了徒儿不要往前凑。当初男人不曾出现前,都没有下文,如今当着男人的面,裴老大夫还是不希望自家徒儿做昏了头的事,有些人就是注定有天堑之隔。
闻氏率先进的屋内,就见杜浮亭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一副要与外界彻底隔绝的态度,就是听到开门关门声,她都半分不在意。
她见到这种情况,就知道杜浮亭不想见任何人,她沉默了下,望向等着给她诊脉的崔老太医和裴老大夫,摆手将让两人先出去,那两人也识趣,没有继续打搅。
红珠无奈的守在外头,刚才帝王寒霜般的话语犹在她耳边,他冷着嗓音,无情地道:“阿浮不想见你。”是以她是想进去却不敢进去,只能勉强留在外面等着看情况。
“小娘子就算不饿,好歹进些东西抚胃,你的身子再是经不起折腾了,就算是为了故去的人,也要好好保重。”闻氏到底是说不出孩子还会再有的话,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杜浮亭杏眸暗淡,唇开合好几回,嗓音艰涩无比:“是不是那孩子讨厌我,所以他都不愿降临到世上,我都还没有好好的看过他。”
闻氏摸上杜浮亭脸颊,温柔细语地开口道:“不是,不是你错。是那孩子还没有做好接受这人世的准备,人生来遭受的苦难颇多,那孩子可能想躲懒,不想经历人生之苦。”
崇德帝自银枝巷出来,就径直回了乾清宫,将脸上涂抹的东西都清洗掉,苏全福看着眸里泛红丝,眼底青黑的,匆匆赶回、半刻不停歇的帝王,忙劝道:“皇上要不然先休息下吧,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看得出来帝王是彻夜不眠、全身心的守在和淑皇后身边,要不然帝王平日最是喜爱干净的,怎么会连发丝打结、衣裳褶皱不堪都没有注意到。
“不用了,让人准备汤水,朕要沐浴更衣。”崇德帝哪里顾得上休息,他草草沐浴换衣,就往凤兮宫赶。
苏全福见帝王这般雷厉风行,面上全是隐忍的卢怒色,登时吓了一跳,自凤兮宫让人看守围困,薛皇后惊惧下病倒,帝王就再也没有踏足过,不知道崇德帝从银枝巷回宫,怎么突然来了兴致去凤兮宫,只能闷头跟在帝王身后。
凤兮宫早不如当年气派,明明是烈烈夏日,可四处尽显萧瑟,宫人比先前少了五六成,薛皇后偌大寝宫也不过只有两名侍寰伺候在侧,神态懒散,哪里还有对皇后的敬重。
她们许是没有料到,久不踏足凤兮宫、对薛皇后不问不顾的帝王,竟然破天荒的来见皇后了,而且因着无人通禀,直到帝王走近,她们才有所察觉。
两人见到崇德帝慌忙跪下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雕花百子献寿图拔步床,四周落下轻薄帷幄,躺在里面的人似乎听到动静,稍稍坐起来身子,抬头望床外看,依稀瞧见男人挺阔俊拔的身子,以及那隔着帷幔都抵挡不住的怒意与冰寒。
只是薛皇后心里门儿清,帝王身上的怒火不是因为凤兮宫的宫奴不尽心,而是他终于想清算自己了,气急之下薛皇后止不住的咳嗽,她自己挑开了帷幔。
皱的起皮的手刚露出,苏全福就下意识看向伺候的侍寰,那两侍寰脑袋都要埋在胸前了,根本不敢抬头。
薛皇后露出整张面容,更是再不见以往容光,一场大病苍使她老了将近十岁都不止,看这副神态,说她行将枯木都有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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