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叶子。”
    “我失恋了。”小叶子大名叶菲，是她好朋友，只是很多年前去了国外，最近才回来。
    有些朋友就是这样，就算是很久不在一起，但是只要见面，以前的感觉就全部都回来了。
    就是这样一个电话，这样一句话，尹听画扶额，就知道对方又要作妖。
    “所以呢？”
    “疗伤，我需要疗伤。”
    “我有时间也有酒。”
    “啧。”叶菲嘟嚷：“不要酒，就要你一点时间就够了。”
    “你到底想怎样？”
    “游轮趴，去不去？”
    “不去，我一堆事情忙。”
    “尹听画，你不爱我了！”
    “嗯，从没爱过。”淡淡说完，尹听画启动车子，已经有所预见的妥协。
    叶菲自然也懂她，对她的回答并不生气，反而呵呵笑起来，“下午做头发，我等你，晚上看我们艳惊四座！”
    “小叶子，我想杀了你！”
    那边，叶菲已经大笑挂了线。
    听听她那个爽朗的笑声，哪里像是失恋了？
    再说，这才回来几天啊，还不到一星期呢，哪里就恋上了？
    开车回尹氏交代了一下，叶菲一个一个夺命连环call催她，她只能放下手里事情，赶到美容会所。
    叶菲正在做头发，看她来了，笑眯眯的招手，“亲爱哒！”
    尹听画径直走过去，左右手捏住她的脸，一顿捏。
    捏够了，坐她身边，“你骗我的吧？”
    叶菲挑眉，“什么啊？”
    “失恋，失个屁恋！”
    她爆粗口，正在给叶菲弄头发的年轻小伙吃惊的看了她一眼。
    叶菲蹙眉，低声：“尹小姐，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
    尹听画也尴尬，轻咳一声，瞪了叶菲一眼。
    随手拿起一本杂志，她翻了翻，听叶菲在那边嘟嚷：“没骗你，我真失恋了。”
    “你恋过吗？”
    “当然。”
    “切，鬼才信你。”
    “你别管我恋没恋，反正今晚你必须跟我去玩。我就你一个朋友。”
    “是吗？”尹听画挑眉，“得了吧，叶小姐的酒肉朋友还少？”
    “你也说了，酒肉朋友，他们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我只爱你一个呀。”
    尹听画笑，拍了叶菲一下，“肉麻。”
    “你不弄一下？”
    尹听画摸摸自己肩上的头发，耸耸肩，“这不挺好，不弄。”
    “啧啧啧。”
    *
    游轮趴自然是在海上。
    不二城附近的一片海域，不大，但是景色还是不错的。
    莫一航的朋友在这边开了度假区，他一直说要和尹听画一起来，没想到，倒是她先来了。
    和叶菲下车，她手机响了。
    叶菲凑过来看了眼，笑：“你男朋友？甜蜜哟。”
    蹙眉拧了她一把，尹听画拿着手机到一边接起，“到了？”
    莫一航笑，“你在哪儿？”
    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豪华游轮，她叹口气，“海边。”
    “哎？你不是说不去的吗？”
    “没办法，叶菲逼我的。”
    “你好朋友？”
    “嗯。”
    那边叶菲嚷嚷嚯嚯的叫她，尹听画朝她挥挥手，对莫一航说：“先不跟你说了，我过去了，晚点联系。”
    “好。”
    挂了线，莫一航吩咐司机：“掉头，去海边。”
    分公司那边事情延后，他立刻就飞了回来。
    这回，能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挽住尹听画的手，叶菲笑：“什么时候把你男朋友介绍给我？”
    心念一动，尹听画看了她一眼，“再说吧。”
    “什么啊，你怕我跟你抢是怎么着？”
    “我才不怕。”
    “哼哼，我好奇啊。”
    “知道了，下次给你介绍。”
    两人往游轮走，突然，叶菲低声问：“那个谁呢？”
    尹听画知道她问什么，故意装作不懂，“什么？”
    “你别装蒜，你不是有个喜欢很多年的男人吗？放弃了？”
    “快点走，别迟到了。”
    “迟到什么迟到，这个没时间限制。”叶菲拉住尹听画，蹙眉，“听画，你和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虽然我们这么多年不在一起，但是你什么情况，我什么情况，彼此都了解。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尹听画闻言失笑，“你说这些干什么？谁说不是了？”
    “既然你承认，就跟我说说。真的放弃了？”
    “嗯。”
    “真的？”
    “嗯。”
    叶菲微一沉吟，点头笑：“好，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我们听画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还怕没有男人？”
    “你闭嘴！”
    “哈哈，走啦，走啦。”
    尹听画承认，刚才叶菲突然提起，提起那个人。
    好吧，现在她甚至不太敢去想他的名字。
    她有点难受，有点心疼，又觉得很对不起莫一航。
    他们现在都在一起了。
    她实在应该一心一意，只想着他。
    不过，朋友就是这个时候陪在身边的。
    听着叶菲叽叽喳喳，她心里的不舒服渐渐消失，直到——
    “听画？听画？”叶菲叫她，没反应，只好晃晃她的手臂，“你怎么了？”
    顺着尹听画呆住的方向看去，那里一堆人，她在看谁？
    “听画？尹听画！”
    最后一声，声音拔高。
    尹听画终于如梦初醒，“啊？”了一声，扭头和叶菲视线对上，“什么？”
    叶菲翻个白眼，一个暴栗敲她额头上，“什么什么？该我问你什么才对。你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她在看，在看……
    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只是，他怎么在这儿？
    那抹身影，背对着她，身形高大挺拔。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在微微的夜色下，如神祇一般。
    颜湫似有所感应，转身看过来。
    而在他转身瞬间，尹听画蓦然也转身。
    这回，换成她背对着他。
    叶菲不懂，挽着她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尹听画咬牙，反手握住叶菲的手，“你别说话行不行？安静点！”
    “为什么？”
    “总之，你别说……”
    “听画？”
    完蛋！
    温润的男声骤然在身后响起。
    叶菲回头去看，就见面前是一个长相清俊，眉目朗朗的男人。
    身上有一种很温和的气质，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这是谁？
    他认识听画。
    难道？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叶菲很快笑起来，“颜先生？”
    她本是试探一下。
    没想到，对方微微吃惊以后，点头：“你好。”
    真的是他啊！
    叶菲笑，叫了他全名：“颜湫？”
    颜湫惊讶更深，不过又想，她是尹听画的朋友，所以认识自己。
    “我是颜湫。”
    “你好，我是叶菲。”叶菲朝颜湫伸出手，微笑道：“常听听画说起你呢。”
    她对他，可是熟悉。
    听画喜欢了很多年的男人。
    今天终于见到了。
    心里一边想原来是他，一边想，到底哪里好，折磨她最好的朋友这么多年。
    想到最后，有一点点薄愠升起。
    颜湫和叶菲握手，却不知怎么，对方加大了力道。
    可惜到底是女孩子，用力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叶菲松开手，见尹听画还是背对着颜湫站着的状态，呆呆的。
    她心里一疼，拍拍她，“你没事吧？”
    本来以为尹听画是不想看见自己，可是一听叶菲的话，颜湫的手立刻搭上尹听画的肩，“你怎么了？”
    呼出一口气，尹听画刚要说什么，却在这时，又一道男声，仿佛来自天外。
    “听画。”
    有人，阔步朝她走来，到她面前，直接把她抱入怀里。
    有人惊讶，有人眸色暗下去。
    叶菲闭上因为惊讶长大的嘴巴，去看颜湫。
    他眸底的颜色，沉沉。
    莫一航看着颜湫，手里温柔的抚着尹听画的发。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峙。
    不过，成败早已经分明。
    她现在，是他女朋友。
    轻轻推开尹听画，莫一航凝着她愣住的眉眼，弯唇：“怎么了？傻了？看见我高兴吗？”
    “你……”
    好一会儿，尹听画才算是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a市了吗？”
    “嗯。”莫一航搂住她，轻声回答：“那边出了些事情耽搁，我就飞回来了。你不是说，我不陪你，你就不来吗？我这不是来陪你了。”
    到这里，颜湫已经知道了。
    他们在一起了。
    挺好的。
    只是为什么，心脏像是被割裂一般的疼。
    他忽然狠厉了眼色，突然想要把尹听画从莫一航的臂弯里扯出来。
    扯出来，然后呢？
    然后怎么办？
    没想更多，他只觉得胸腔燃烧着什么，是，什么呢？
    叶菲眼神一闪，觉得眼前情况倒是好玩。
    新欢旧爱，到齐了啊。
    “听画，还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帅哥？”
    莫一航这才去看尹听画身边的叶菲，“你是？”
    叶菲笑眯眯的说：“我是叶菲，听画的好朋友。”
    莫一航听了，赶紧说：“你好，我是莫一航，听画的……”
    没等他说，叶菲抢先：“知道，听画男朋友。”
    莫一航唇角笑意更深，看了尹听画一眼，点了下头。
    又去看颜湫，他还是笑着：“颜总也在。”
    颜湫点点头，也不再去看尹听画，说了句失陪，转身离开。
    倒是尹听画，视线情不自禁的追随，突然，停下来。
    她在干什么？
    莫一航就在身边，她却去看谁？
    自嘲一笑，她抬起头，正撞进莫一航的眼底。
    他眼底，似乎存着痛色。
    心里一惊，她握住他的手，轻声叫他：“一航。”
    莫一航眼底的痛色消失，温柔的笑。
    叶菲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超级电灯泡，吐吐舌，她悄然离开。
    莫一航重新抱抱她，也不说话。
    他这样，尹听画心里不上不下，十分不安。
    舔了舔唇，她轻轻拍拍他的背。
    莫一航放开她，低头吻了下一下她的唇。
    那个吻非常迅速，而且是刚碰上便离开了。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莫一航高兴起来，忽然说：“哎？你的朋友呢？”
    尹听画回过神，左右一看，哪里有叶菲那个小妮子的影子。
    “估计是去玩了吧，没事，不管她。”
    莫一航笑，握住她的手，“我们过去那边吧。”
    “嗯，好。”
    莫一航和她的身份，熟人自然多。
    很快，他们交往的消息不胫而走。
    本来也不是该瞒着的事，公开就公开吧。
    几个豪门公子和莫一航平时关系不错，这时缠着他说话，尹听画虽然说不管叶菲，但还是觉得应该找一找她。
    “我陪你。”
    “不用，你跟你朋友说话吧。我找到小叶子就回来找你。”
    莫一航只好握了握她的手，目送她往一个方向。
    “一航。”
    有人叫他。
    他收回视线，笑着回到几人的对话中。
    尹听画提裙，心里咬牙，叶菲这个死女人，跑到哪儿去了！
    游轮这么大，她绕来绕去，一会儿就迷路了。
    而彼时，叶菲正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一起。
    *
    远远看见甲板上那抹身影，她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
    “嗨。”
    往那人肩上拍了一下，看他回头，目露惊疑。
    叶菲笑，和他并肩。
    颜湫平复下来，淡淡一笑：“叶小姐怎么过来了？”
    “哦，听画和她男朋友二人世界，我不好打扰嘛。”
    她说着，眼睛却仔细盯着颜湫的反应。
    见他高大的身躯一震，心里有了思量，不免又叹息。
    看着，他应该是喜欢听画，在乎听画的，怎么两人纠缠这么多年却没在一起？
    她知道，问题绝对出在这个男人身上。
    听画那个小妮子，喜欢他喜欢的要死。
    这些年，她从听画嘴里知道多少这男人的点滴，可见听画的用心。
    想到这里，叶菲有些恼怒。
    这么个好女孩在身边还不知道珍惜，这男人是铁石心肠还是榆木疙瘩？
    “你呢？”
    突然的问题，问的颜湫一愣，“我什么？”
    叶菲还是笑着，只是笑容冷了。
    颜湫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叶菲小姐似乎很讨厌自己。
    也是，她是听画的朋友，一定从听画哪里听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也知道自己对听画，对她的绝情。
    讨厌自己，理所应当。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叶菲摊摊手，“名媛小姐那么多，你不去和她们喝酒说话，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多没意思？要不是想认识些人，你来干什么？你应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吧。”
    她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她似乎对自己有些了解。
    应该也是，听画说的吧。
    听画都和她说过自己什么，说过很多吗？
    颜湫不回答，叶菲双手扶着栏杆，吹了吹海风，脑筋更加清醒了些。
    她转头看着沉默的颜湫，嘲讽道：“你喜欢听画，不过现在也晚了，她已经和莫一航在一起了。我看他们挺合适的。莫一航很喜欢听画，听画呢，早晚也会喜欢她。”
    说完，她想要在颜湫的眼里看见更多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失望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
    是真的没有，还是他隐藏的太好？
    叶菲烦躁，又想，也许颜湫确实没有那么喜欢听画。
    算了，她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他配不上听画。
    听画就是个大傻砸。
    喜欢这么个男人。
    叶菲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而她刚走，一人便寻来。
    不是别人，正是尹听画。
    颜湫也要走，就和她打上照面。
    两个人看着彼此，都是一愣。
    尹听画看向别处，呼出一口气，“那个，你有没有看见叶菲？”
    “叶小姐？她往那边走了。”颜湫指了个方向。
    尹听画看过去，对颜湫颔首，提裙便要过去。
    两步之后，她无法动弹，因为手腕被一只修长的手紧紧的圈住了。
    他指尖的温度很高，灼烫着她的手腕上的肌肤。
    尹听画没挣脱，颜湫没放手。
    时间滴答滴答过去，后来，手腕一松，伴随着男人一声低低的，含着懊恼的，道歉。
    他说：“对不起。”
    嗯。
    尹听画想了想，他确实应该对她说对不起。
    他有很多事情都对不起她。
    比如，她追了他这么多年，没有回应。
    比如，在她以为两人有转机的时候，牵扯进来一个林心沫。
    比如，在她陪着爷爷出去疗养，还在思考他们之间关系的时候，相亲。
    比如，她有了男朋友，他却还过来握住她的手。
    呼出一口气，尹听画看向颜湫，微微笑：“你这句对不起，是在为哪件事道歉？毕竟，你貌似对不起我的事情不少。”
    颜湫眼里终于都是痛苦的颜色了。
    虽然，尹听画现在反而有点弄不懂他这么痛苦做什么。
    或许，真的就是那个：得到不珍惜，失去后悔莫及。
    那是人的劣性根。
    看来，颜湫也有。
    也是，他凭什么没有呢。
    尹听画居然有点痛快。
    以前，她看见他痛苦会心疼死，恨不得自己去替他承受了。
    现在，不会了。
    嗯，可能时间再长一点，她就一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到时候，就是真真正正放下的时候了。
    “都，都对不起。”
    “什么？”
    “所有事情，抱歉。”他凝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诚心实意的道歉。
    尹听画笑了下，迈步要走。
    可是，他又一次拉住了她。
    这一次，她一下子便挣脱开，“别，别动手动脚，现在不方便。我有男朋友。”
    颜湫哑然失声。
    尹听画觉得更痛快了。
    她疯了吧？
    “你还有话跟我说？”
    “我……”咬咬牙，他低声：“莫先生很好，你们……”
    “我知道他很好，他喜欢我，对我好，这些我都知道，不用你告诉我。”她打断他的话，又气又恼，“除了这个，你没有别的话跟我说？”
    “……没有。”
    “嗯，那我就走了。”
    头也不回，尹听画快步往刚才叶菲离开的方向走去。
    甲板上，风有点大。
    颜湫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慢慢的勾起笑。
    笑容中，夹杂着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