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明明:
他跟叶怀睿共事有好些时间了,除了是同事之外,私交也相当不错。
他发誓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好友露出这样焦躁又无措的表情。
章明明识时务的闭了嘴。
在他过度丰富的想象力中,已经脑补出阿睿单恋上直男,对方对他没有意思,甚至可能已经有了女朋友,阿睿试图斩断情丝却又无法割舍总之就是诸如此类,只要性转一下就能在TVB拍上起码三十集的狗血剧情了。
好吧。
章明明伸手,在好友的肩膀上用力一拍:
这里交给我,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语毕,他又十分画蛇添足地补充道:
要是有什么想不通的,欢迎随时来找我说啊!
叶怀睿:
他只觉哭笑不得,心说就我跟殷嘉茗那复杂到玄幻的前因后果,又怎么可能来找你聊呢?就算说了,你又能相信吗?
不过他还是十分感激好友的这份心意的。
尤其是经章明明一打岔,叶怀睿原本分外焦躁的情绪好歹略纾解了一些,仿佛锈住了的脑子也能像从前一样敏锐地进行思考了。
因为,就在刚才,他忽然想到,自己应该怎样取得关于殷嘉茗的消息了。
那谢谢了。
叶怀睿朝替他收拾残局的章明明道了谢,转身出门去了。
喂!
章明明在后面叫他:
你要去哪里?
去洗手间擦一擦衣服上的咖啡渍。
叶怀睿回答:
然后再去一趟档案室,查点儿资料。
他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午休前就回来了。
叶怀睿在洗手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衬衣和裤子上溅到的咖啡渍以后,就直接去了档案室。
他再度借阅了金城大劫案的卷宗。
卷宗入手的瞬间,他的心脏顿时咯噔一跳,不由自主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份卷宗他看得太熟了。
以他的记忆力,几乎能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正是因为他实在已经看过太多次了,所以在拿到卷宗时,就察觉到手上这份卷宗,比他先前拿到过的要明显厚实了一些。
叶怀睿等不及坐下,一边走就一边翻开了卷宗。
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页码果然变了!
毫无疑问,这份卷宗比他之前看过的多了整整三十六页!
叶怀睿心跳得越发快了起来,血液直冲大脑,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脉搏振动鼓膜的声音。
他找了最近一个位置坐下,急不可耐地翻阅了起来。
果然,新增的这将近四十页的内容,都是关于另外两名劫匪的调查报告。
案子里新出现了两个名字。
一个叫解泰平,正是叶怀睿先前根据殷嘉茗二哥留下的密码调查到的那个被开除了的金城大学副教授。
而另一个名叫解千愁的,却是叶怀睿第一次见。
他一目十行,迅速读完了关于这两人的情况。
根据记录,在1982年的8月18日晚上九点半左右,999接到市民举报,称佐伦街一带发生枪击案。
警察迅速赶到,在佐伦街8号找到一具男尸,并在现场发现打斗的痕迹与新鲜的血迹。
警方遂派出大量人手追踪血迹,于晚间十一点二十五分,在距离凶案现场两条街外的一栋公寓单元击毙了一名男子。
后经调查,警方证实被击毙者名叫解千愁,是一名在逃嫌疑犯,与佐伦街8号发现的男尸解泰平是表兄弟关系。
其后,警方仔细搜查了佐伦街8号。
他们在屋中找到金城大劫案的部分失窃珠宝,以及一些渠道资料,结合后续调查到的相关人证物证,警方判断,解泰平应该就是参与劫案的四名劫匪中的一人。
至于解千愁,他被击毙时手中所持的手枪,被证实与其中一名劫匪所持的是同一把。加上目击者的证词,还有解千愁与解泰平的表兄弟关系,警方相信,解千愁也是四名劫匪中的一个。
叶怀睿还在卷宗里翻到了一份详细的枪弹痕迹鉴定书。
警方在支行行长佘方被杀的两个儿子体内提取到弹头两枚,与重大嫌疑人解千愁手里的64式手枪进行枪弹痕迹鉴定。
在对比弹头膛线痕迹、坡膛痕迹之后,确认二者线条特征接合、自然、连贯,从而完全可以断定,杀死两个孩子的子弹,正是解千愁持有的手枪所发射的。
呼
叶怀睿轻轻舒了一口气。
虽然叶法医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殷嘉茗外出一趟,还能牵扯出另一名劫匪但最起码,被击毙的人不是殷嘉茗,而且他也没被警察逮住。
至少,到现在为止,殷嘉茗应当还是安全的。
叶怀睿感到自己那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落回到了腔子里。
在略感安心的同时,叶怀睿证实了另一件事。
这件事非常重要。
那就是,他原本所知的未来,的的确确是可以被改变的。
在殷嘉茗去调查佐伦街8号之前,警方根本没有将解泰平列为金城大劫案的涉案者,更别提还有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解千愁了。
可就在短短一夕之间,在原本的调查结果里身份未明的两个劫匪就有了自己的名姓。
而且与只有证人证词的殷嘉茗相比,金城警方在解泰平和解千愁两个表兄弟身上找到了赃物以及各种相关物证,妥妥儿可以断定二人涉案没跑了。
第66章 14.改变02
叶怀睿花了一些时间,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重头到尾将卷宗又看了几遍,与记忆中的细节互相对比了数次, 厘清变化, 确认无误之后, 才将卷宗还给了管理员。
只是这样一来,他原本说好的午休前就回去就作不了数了。
因为太过专心,叶怀睿甚至完全没有发现二明同志发来的微信。
等他回科里一看,章明明已经午睡去了,只在小餐桌上给他留了一碗结成了坨的叉蛋火腿公仔面, 还有一盒两只的葡挞,是他很喜欢的西饼店出品, 可惜已经冷掉了。
叶怀睿怀着对好友心意的感激, 兑着面汤吃完了那碗公仔面,又十分享受地将葡挞吃完, 眼瞅着快到下午的上班时间了,便回到自己的工位,开始认真地干活。
下午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下班时间一到, 叶怀睿便像一只兔子一样蹿起来, 直奔停车场。
他要赶回家去。
只是今天的路况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又或许是他的运气略有些不佳, 几乎每一次经过红绿灯或是路口时, 叶怀睿都总是得被堵那么十来分钟, 就令人十分无奈。
在第三次被红灯拦住,而前面起码还有七八辆车, 怕是下一轮都不定能过去的时候, 叶怀睿终于佛了。
好吧。
他坐在驾驶席上, 轻轻笑了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反正着急也没用。
金城的夏季天黑得很晚,现在六点已过,依然艳阳高挂,天光大亮。
只要是稍有些气象常识的,看到这般灿烂的阳光,都能轻易地判断出,起码数个小时之内,怕是不可能会下雨了。
这时,路口的红灯转绿,叶怀睿发动车子,顺着车流一点一点往前蹭。
他的预计不错,到第七辆车子时,绿灯就只剩下三秒了。
叶怀睿从来就是那种绝不争一秒的好司机,在前一台车过去了以后,就稳稳地把车子停在了白线前。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略有些刺耳的刹车声。
叶怀睿循声望去,便看到右手边的车道上,一辆黑色本田也在白线前刹住了车。
叶怀睿:
他抬头看了看刚刚转红的交通指示灯,又再度转头,看向了那辆黑色的本田。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这两条都是直行的车道。
叶怀睿自己是早想好了不争这最后一秒的,所以很早就做好了刹车的准备,停的又准又稳,若是在考驾照,妥妥儿能当交通灯变灯刹车的范例了。
然而对面的本田显然不是如此。
那辆车原本应该是打算直接过去的,偏偏在最后一秒来了个猛刹,结果就是车头结结实实地压了线,后方的车也被吓了一跳,若不是速度慢反应快,怕是得追尾。
而且,最重要的是,叶怀睿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自信。
他一路从金城司法警察局司法鉴定化验所开车回自己家,这都已经被堵了三个路口了,而每一次,那辆黑色本田都跟他同路不是在后面,就是在隔壁。
叶怀睿眉心紧皱,表情越发疑虑。
又再度看向邻车。
可惜对方的侧窗贴了膜,叶怀睿只能看到一片深蓝色的反光,看不清人影。
不会吧?
叶怀睿心中暗忖。
在工作上,他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法医,影响不到什么人的利益,也未曾与谁结过仇怨。
在生活上,是有个有钱老爸没错,但金城的富二代多了去了,就算是绑票,也不该找他这样的成年男性下手才对。
且再如何他也是个司法体系内的公务员,算是不大好招惹的对象。
综合考虑下来,叶怀睿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被跟踪的价值。
然而叶怀睿随即又想到了上星期发生的那件事一只花盆从天而降,差点儿把他砸了个脑壳开花。
经过调查,警方已经可以肯定,花盆是有人故意从高处砸下来的。
尽管暂时还没能抓到高空抛物的肇事者,也不知道对方只是随机报复社会,还是真冲着他来的,但有了前车之鉴,叶怀睿自然得提高警惕了。
这时,红灯的读秒已快结束,叶怀睿准备发动车子。
不管如何,他决定要谨慎一些,起码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在跟踪自己。
叶怀睿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在下一个路口右拐,往最近一座大型商业中心驶去。
果然,那辆黑色本田也随之右拐,跟在了他的车后。
叶怀睿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不过这不能算是确证。
叶怀睿故意将车子往车道边缘靠了靠,让出了足够的角度,这样他就能从倒后镜里看到后车司机的长相了。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他从未见过的男人。
男人大约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皮肤黝黑,鼻梁扁平,鼻翼宽大,嘴唇厚实,浓眉深目,比起金城本地人,更偏向东南亚人种的特征。
可叶怀睿百分百肯定,自己确确实实没见过这个人。
叶怀睿按捺住心中的疑虑,将车驶入了宜家门前的露天停车场,停在了最近的一个空位处。
他注意到,那辆黑色本田似乎稍有减速,但并未真正停下,而是径直前行,从宜家门前驶过,汇入了前方的车流之中,很快便看不见了。
呼
叶怀睿坐在车里,松了一口气。
是我多心了吗?
他看着黑色本田离开的方向,心中思量。
可一种不知该称之为直觉还是危机意识的预感,如同警铃般提醒他,那辆可疑的黑色本田,搞不好真是冲着他来的。
刚才太过匆忙,角度也不太对,所以叶怀睿并没能看清对方的车牌号码。
当然如果拜托交警帮忙调交通监控,肯定是能查到对方的车牌和身份的。
但那男人他不认识,而且也不过是在下班高峰期与自己同行了三个路口而已,在没有别的证据前,就凭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让交警给他调监控,怕不是得被当成被害妄想或是来找茬的。
思来想去,叶怀睿决定暂且按兵不动,先观察观察再说。
黑色本田车经过宜家,又往前开了一段,最后拐进一条巷子,停在了一个偏僻之处。
驾驶席上那皮肤黝黑的男人面色阴沉,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
男人说道:
他好像注意到我了。
【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年轻人带了怒气的嗓音: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红灯啊大佬。
黑皮男人用不太标准的金城方言回答:
这么塞车,我很难跟的好吗!
电话里青年沉默了两秒,最终没再纠结于跟踪失败这件事,转而问:
【怎么样?你〖做不做〗?】
他在最后三个字上加了重音,意思不言自明。
这
男人犹豫了。
杀人啊,很大件事的。
他沉吟片刻,终是狠狠一咬牙:
最起码两百万,不能再少了。
【阿炳。】
电话那头的年轻人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我的情况两百万,多了点吧?】
喂大佬啊,现在我可是拿命帮你啊!
黑皮男人不肯松口:
酒驾撞死人我起码得蹲三年啊!就算出来了,估计也不能在金城呆下去了,没两百万我怎么回清迈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
【阿炳,我们兄弟一场,你就当帮帮我吧。】
年轻的男声里满是疲惫和无奈,【如果不是实在没辙了,我不会拜托你干这种事的。】
他压低声音:
【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个人他警惕性很高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黑皮男人仍旧沉默不语。
毕竟兄弟情归兄弟情,他可以答应帮忙假装醉驾杀人,用三年刑期替好兄弟解决一个天大的麻烦。
但他也得为自己考虑。
这般巨大的牺牲,没有足够的金钱作为补偿,可是绝对干不过的。
【好吧,两百万就两百万。】
苦劝无果,电话那头的年轻男人妥协了。
【只是我现在没那么多钱,只能先预支给你三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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