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老板没有看见夏筱然几近崩溃的神情，随口回道：“哪能不管啊，一天就有几百人死了，脸上都是烂肉，扔在乱葬岗上，吃了的老鼠都是一副血淋淋的样子。可是派了十几个大夫，派发了不少草药，都没有用，这要是在治不好，就是……”老板停下话头，一副很惋惜的口气。
    “再抑制不住就只能把这些人全部烧死。”夏筱然一字一顿地接上去，夏筱然当过医女，这种抑制瘟疫传播的手段虽然残忍，但是有效，是不少皇帝在瘟疫爆发的时候会采用的手段。
    但几百上千条的人命远比几万条生灵要轻的多，轻的可以放弃。
    躺在红木的浴桶里，水雾冉冉升起，模糊了夏筱然精致的五官。长长的睫毛上的水珠滚滚而下，夏筱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她活得太久，什么战场厮杀，朝代更替都会有几十上百万的人死去，在历史的洪流里，这些人就像连痕迹都留不下的尘埃。那自己为什么要哭呢，夏筱然抹了一把脸，上面都是冷冰冰的泪水，夏筱然一愣，看着手上的东西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眼泪却是流得更多了。
    站在门外的周涵听着夏筱然在里面压抑的哭声，拳头握住又展开，最终失落地垂了下来。
    第二天夏筱然很早就醒了，用洗过的毛巾捂着自己红肿的眼睛，夏筱然最近感觉自己越来越奇怪了，这总是不分场合地点冒出来的伤感是怎么回事。
    “凌雪你收拾好没有？”周涵在外面轻轻地敲门。
    拿起桌上的斗篷带到头上，夏筱然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拿着包裹拿出门，就看见周涵拿着托盘像一个小厮一样站在门前，托盘里是准备好的早点。
    这下夏筱然是彻底愣住了，昨夜哭得实在是太累，刚刚梳洗的时候就感觉时间不早了，但是看周涵的架势，这货是要吃饱喝足才能出门。
    周涵在夏筱然的注视下拿着托盘进屋，把早点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扭头看见夏筱然还站在门前，一副愣愣的样子，以为她没睡醒，就说：“我刚刚去城门找到守卫了，他们说一个时辰以后才能开城门，要不凌雪你先吃点，在马车上休息一会。”边说边递给夏筱然一碗粳米粥。
    “不用了。”夏筱然接过粥，看着碗里白白的细长的米粒，想起在穿越过来第一次去周涵家吃饭的时候，当时自己吃多了山楂，牙倒了，只能一碗一碗地往肚里灌周涵娘做的粳米粥。拿着勺子喝了一口，软糯的口感，清新的香味，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是当时无忧无虑的心情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放下碗，夏筱然抬眼看向对面的周涵，却意外地发现周涵也没吃饭，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当年心里吐槽不断的夏筱然此时却忧伤得食之无味，当时只知道闷头吃饭的傻大个周涵现在也会一脸忧虑地看着姑娘了。
    夏筱然感叹，真正改变我们的不是时间，而是世事无常。
    轻轻一笑，夏筱然的笑声把专注地看着她的周涵惊醒了。反应过来的周涵红着脸低头扒饭，不敢再抬头看夏筱然一眼。
    他愿意当缩头乌龟就让他当去吧。夏筱然时常想当初是不是周涵早点和黄凌雪告白，这两个人就能火火热热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没有了黄凌雪的愁苦和夏筱然这个外来侵入者。
    但是现在想这个是不是有点不是时候，夏筱然皱着眉头，努力抑制自己的yy。朝一边扒着一个快要空了的碗的周涵道：“干粮准备好了吗？”
    周涵准备的干粮不少，但是夏筱然还觉得不够，现在得瘟疫的村民不仅仅需要药，也需要干粮，这个时候给银两通常是不顶用的，就算他们不被官府困在村子里，也没有人敢卖给他们食物。
    慌忙地放下碗，周涵狠狠地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准备好了，都堆在马车上，草药也分开包好了。”
    好像自己决定出城以后，一直是周涵在自己身前鞍前马后，想到这里，夏筱然的心情就有点愧疚了，“周涵，你有没有想过这次出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这是夏筱然第一次正式地叫周涵的名字，此时她不是用黄凌雪的身份给他说话，而是用夏筱然的立场问他。
    自己是一个小人物是肯定的，周涵看起来也不像这个世界的大人物，他们自然是没有主角光环这种不靠谱的东西。自己是魂体，死了就死了，反正还会有其他任务在等着自己，但周涵怎么办，他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还不是黄凌雪这样无父无母的人，他死了他的母亲怎么办。
    夏筱然的脑活动太丰富，脸上也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凄然，看周涵没有反应，夏筱然又重复了一次，“你要是回不去，你母亲怎么办？”
    他不是一个不孝顺的人，夏筱然看周涵看得很准，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素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夏筱然的表情在半明半暗中让周涵看不清楚。
    “你回去吧，我不能对不起张妈。”
    “快该开城门了，凌雪你还不收拾？”一直没说话的周涵起身离开的房间，留给夏筱然一个高大的背影。
    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感觉手心里湿润的触感，夏筱然自嘲地想，又是这样，难道自己真是活不久了吗？这样频繁地被宿主的情绪影响，不是这个身体衰竭就是夏筱然精神崩溃。
    这算不算出师未捷身先死？夏筱然摸着自己的脸想，什么奇葩的死法夏筱然都见过，但是自己一个身心健康的大好青年活活给郁闷死了，夏筱然想想都郁闷。
    “你会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击中夏筱然的脑海，像一条闪电一样在夏筱然脑海里流走。虽然很不好受，但还是很高兴，毕竟这说明升级后有些傲娇的系统君终于理自己了。
    夏筱然激动得几乎要流眼泪。
    然后……夏筱然才想起系统君刚刚的话。闪电在夏筱然的脑海里游走，一瞬间就捕捉了夏筱然脑子里崩坏的场面，傲娇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不会现在就死。”
    简直是废话，夏筱然刚想吐槽就想起自己脑海里的东西在系统面前是看比玻璃箱里的东西还简单的事情。
    为了不再遭受天打雷劈的“特殊照顾”，夏筱然一掐自己的大腿，狠狠地掐灭自己想吐槽的小火苗，默默地忍受系统立体环绕声的“照顾”，“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原因也已经查明了。”